大栓點點頭。用筷子輕輕地敲了敲碗,對槐子道:“你可寫了信託人帶給楊子了?”
張槐停了筷子,道:“寫了,十一月底寫了一封,昨兒也寫了一封。都是託方家的貨船轉帶。”
正說著,門口來了人,黑皮問了幾句。急忙奔進正房,欣喜地對他們道:“老爺,大少爺,周夫子來了。說是二少爺託人從京城送信來了。。
張大栓大喜,拔高了聲音問道:“快請他進來。快!”
槐子也跟菊花相視一笑,同時鬆了口氣。菊花看看這堂屋有些亂,忙喚葡萄和劉嬸來將飯菜收拾下去,又清理一番。自己帶著兩娃兒回房,親自喂他們,免得吵嚷一團不成個樣子。
來人是京城周家的下人。由學堂的周夫子帶了過來。菊花讓葡萄送上茶水並些乾果等物招待,就聽得外面笑語喧譁,直說了一個時辰,方才離去。
菊花搬出刻了字的木塊,在床前踏板上鋪了一大塊柔軟的棉墊子,讓板栗和小蔥坐在上面玩耍,葡萄在一旁跟著聽菊花教他們認字,很是興頭。
等人走了,菊花示意葡萄照顧兩個小的,自己出去問究竟。
她剛出房門。就見對面房間門口,何氏正扶著門框,顫聲問槐子:“槐子,可是你兄弟有信了?他考上舉人了?”
菊花見何氏只套了件襖子,穿著裡衣就出來了,慌忙上前扶住。責備地說道:“娘,這熱乎乎的身子,叫寒氣一浸,剛才那藥算是白喝了。娘先上床去躺著——”轉頭對槐子道——“槐子哥,到房裡來跟娘說,楊子都在信上說了啥。”
張大栓忙邁大步過來,扶住何氏一條胳膊,笑得合不攏嘴道:“他娘,楊子中了舉人哩!咱兒子可是舉人老爺了。快,回去床上躺著,我跟你細細地說。槐子,還是你來說,好些話我都聽不大懂哩。”
何氏頓時覺得渾身十萬毛孔齊齊熨帖,那身子輕爽起來,再也沒有血氣壅滯的感覺,四肢亦不再痠軟困頓,病即刻好了一半。
她任由菊花和張大栓將自己扶上床,蓋上被子,靠著靠枕,笑嘻嘻地望著大兒子,等他細說詳情。
菊花見她心眼俱開的模樣,微微一笑,曉得她這身子沒大礙了。
槐子端了張凳子,坐到床前,一五一十地跟他們說起楊子的事。
原來,楊子隨京官子弟在京畿府地參加鄉試,他和劉四順皆中了舉人。因路途遙遠,他們又不想招搖,他老師就幫他請託了一位祖籍臨湖州的告老京官捎帶了書信回來。不料這人半路生病,滯留在外,只得另外專門派了周家的下人專程送信回來,順帶也給在清南村教書的周夫子送信。
菊花詫異地問道:“小石頭沒考上?”
張大栓兩口子高興之餘,差點忘了這事,聽菊花問,忙一齊看著槐子,聽他如何說。
槐子忍笑道:“夫子沒讓石頭參加鄉試,說這麼點大年紀,且不說能不能考上,就算考上了,人事閱歷絲毫皆無,也不過是紙上談兵的趙括而已。徒惹人吹捧,不知經濟世路,不懂治理民生,到時壞了他的名聲。連楊子和四順也要再苦讀幾年,他們都不參加明年的春闈大比。”
菊花撲哧一聲笑了。
這周夫子當真讓人刮目相看,完全不同於那些沽名釣譽的酸儒,是一個真正胸有丘壑的大儒。她不禁感慨,都說人的命運要靠九分的努力,一分的機緣,張楊幾個則是將這一分的機緣發揮的淋漓盡致。
又說笑一會,槐子道:“我想著不要太過張揚,就不請客辦酒席了。楊子在信裡說,夫子在朝中樹大招風,他們都小心的很,不想給夫子帶麻煩。我把四順的信給劉家送去,也把這個話傳到。”
張大栓笑呵呵地說道:“你去,你去。他娘,你這下可放心了?快躺下好好歇會。我去隔壁跟長河說一聲,也讓他高興高興。”
父子二人都出去了,可是何氏哪裡還能躺得住,那心裡就跟貓抓似的,獨自笑眯眯的,不時自言自語,過一會就跟菊花說兩句楊子的事。
菊花無法,看這樣子婆婆是一時半會兒的睡不著了,正想讓板栗和小蔥來陪她逗樂,誰料楊氏和汪氏抱著青山過來了,她們是聽了張大栓的話,特意過來跟何氏恭賀的。
菊花鬆了口氣,接過小弟青山,抱到自己房裡,讓劉嬸端了些茶水吃食進去陪她們,又叫了劉奶奶也去湊趣熱鬧,然後屋子裡就笑聲不斷了。
張槐不想賣弄弟弟中舉的事,可是等訊息傳開後,即便張家已經表明不會大肆慶賀,那上門來送禮祝賀的人也是源源不斷,推都推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