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鐵柱一巴掌揮出去便後悔了,他也記起媳婦還懷著身子,兩人平日也很恩愛,只是他被李長亮和張槐等人擠兌得火氣沖天,由不得不出手,打完又後悔,簡直不知如何是好。
他見媳婦一副不服氣的樣子,便想嚇退她,於是喝道:“嗦啥?家去再說。再嗦先休了你。”
無論這些媳婦多兇,一提休妻就焉了,比如小年媳婦。孫鐵柱以為自個媳婦也會這樣,誰知這是個烈貨,根本不吃他那一套。
王氏也動了真火,滿臉煞氣地說道:“那你就休吧。不過我這人知廉恥的很,自嫁到你家,上孝順公婆,下為你懷孕生子,我是不會活著被休回孃家的——你就把我的屍體送回孃家吧,正好祖墳裡騰出空來埋你妹妹,也好叫十里八鄉的人都瞧瞧你們孫家的規矩:把媳婦休回孃家,讓出地方來給閨女·真是新鮮事哩。”
她一邊說,一邊拔下頭上的銀簪子,攥在手上。
孫鐵柱呆住了,看著媳婦手中的簪子·嘴唇抖動著,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柳兒娘也緊張地叫道:“柱媳婦,有話好好說,不能幹傻事哩。”
圍觀人群也是一靜,無論大家多麼同情柳兒,卻絕沒有閨女進門、媳婦出門的道理,那些媳婦們首先就同情起王氏來·低聲私語,不時用異樣的目光瞧著孫鐵柱。
只是今兒王氏遇見李長亮,她註定討不了好,任何義正言辭的話,被他一抖弄,都不成腔調。
他見孫鐵柱被媳婦震住了,冷笑道:“休妻?費那事幹啥?不正經的婆娘裝豬籠裡,直接丟小清河完事·誰有空閒送她回孃家?還費一副蘆蓆。”
王氏大怒,尖聲質問道:“你說誰不正經?你一個男娃,還沒成親·就學婆娘媳婦搬弄是非,汙人清白,往後誰敢把閨女嫁你?”
柳兒娘和孫鐵柱也怒視著李長亮。
張槐脫口譏刺道:“你一個媳婦,剛進門沒一年工夫,就往自家小姑頭上潑髒水,學那些婆娘媳婦搬弄是非,汙人清白,這樣的人就該沉豬籠!不然往後誰敢沾你?”
王氏徹底破功,高聲叫道:“我咋搬弄是非了?你家本來就跟我娘求過親,你就不該插手我家小姑這件事。
各人管各家事·不是你們妹子,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了。要是你們的妹子被人休回家,只怕你家爹孃更慌張,要跪著哭著求人原諒哩。”
她轉向圍觀的人群,攤開雙手高聲問道:“你們大夥說說,好好的誰樂意閨女被休回孃家?這是好有面子的事麼?我剛才的話本也是為了小姑好·說得有啥不對?……”
張槐見她又要煽風點火,臉色不善地對孫鐵柱大吼道:“孫鐵柱,你妹子自己求人休她回孃家,你有一萬個想法回家去問你妹子,甭堵在我家門口吵,再牽三扯四的,甭怪我不客氣。都給我滾!”
張大栓也沉聲道:“樂意不樂意被休回孃家,那是你們孫家的事,你們自己回家去說,甭扯出一堆人來。他們三人不是好心,誰會管你家那爛事?”
李耕田來了半天,也聽了半天,這時總算插上話道:“柳兒娘,鐵柱媳婦,柳兒被休這事確實扯不到槐子跟長亮他們頭上,你們再心裡不順,也不能把氣撒到不相干人身上,沒得幫忙還幫出一身騷來,往後誰還敢沾你們?怕是你要斷氣了也沒人睬你。”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弄明白事由的他們又覺得槐子他們做得對了。
李長亮這會兒卻沒有插話了,他目光飄過眾人頭頂,呆呆地看著人群外:孫柳兒被小石頭和狗蛋攙扶著,臉色白得嚇人,大眼睛深陷,那乾枯呆滯的模樣,似乎已經沒了魂魄,隨時要去了。
他忽地心碎神傷,緊握雙拳,絕望又心痛地想道,她到底啥時候來的?聽了多少話去了?這是……這是在逼她死哩!不對,她本來就要死了,本想回孃家安安心心地死,眼下卻不能夠了。
他紅了眼睛,轉身衝著孫鐵柱一家狂叫道:“畜生!你們一家人都是畜生!不是人!不是人!”
大家都被他發狂的樣子嚇住了。
他娘花婆子正跟柳兒娘對罵哩——兒子做了好事沒得到人謝,還被人怪,她那性子也是忍不住的,得了空子就插話道:“黑心爛肝的一家人,不想閨女死在家裡,混賴旁人。”
柳兒娘見花婆子這樣不成器的人也來踩她一腳,大怒,立即跟她對罵起來。
李長亮一嗓子吼出來,成功地讓兩人住了嘴。柳兒娘愣了一下隨即大怒,就要掐腰罵人,忽地從人縫中瞧見柳兒,驚叫道:“柳兒,你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