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了幾眼,立時便知荊州軍即將面臨軍心不穩的困境。他藉著閱覽公文的機會,腦內高速運轉,不多時,心裡便有了定策。但陸世明乃沉穩之xìng,也不著急說出口,放在心裡默了好幾遍,方才說道:“所謂千總、遊擊將軍乃大明軍隊所設之職,大明自太祖以來,銜級、職級混亂不堪,將軍何不自立一套?”
經陸世明提醒,林純鴻喜不自禁,抓起陸世明的手,大笑道:“哈哈,陸主事好謀劃,遊戲規則乃朝廷所設,溫體仁執掌朝政,咱們怎麼玩也玩不過他。現在,咱們不陪著他玩,咱們自己定一個遊戲規則!”
陸世明僅僅只是就事論事,而林純鴻則已經跳出具體事實,從規則的高度在看待問題。
眾幕使一時之間哪能理解遊戲規則一詞,皆面面相覷,不知兩人所言何意……
陸世明覺得林純鴻的話似乎開啟了一扇門,但無論自己如何琢磨,總是找不到那扇門在何處。
林純鴻見眾人疑惑不解,訕訕地笑了笑,解釋道:“比如,兩賭徒在賭錢,賭徒甲擲出的點數大,賭徒乙擲出的點數小,甲說,點數大為勝;下一次,甲擲出的點數小,甲就說,點數小為勝。甲之所以常勝,就因為賭博的規則乃他所定!”
眾人恍然大悟,方才明白此中道理。郭銘彥長嘆道:“緊隨將軍起家以來,感覺掙錢最容易的就是分子交易、票據和賭場,現在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了。其根本原因就在於交易所、票據和賭場的規矩都是我們定的!”
林純鴻撫掌大笑:“郭幕使好悟xìng,以後咱們定的規矩會越來越多,遲早有一天,整個大明都會按照我們的規矩來運轉!”
朱之瑜笑道:“正所謂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這個德也有規矩之意!看來將軍對《左傳》的領悟可不是一般的深。”
“說到這,咱們還得感謝溫體仁,這個老滑頭逼著咱們立規矩!”林純鴻言語中不無諷刺之意,讓眾人大笑起來。
林純鴻轉頭對周望道:“周都督,釐定銜級、職級一事便交予你和陸主事了,記住了,不求有多完美,但務必要符合我邦泰實際!此事拖延不得,久必生變!”
周望和陸世明正準備躬身接令,卻被一份緊急軍令打斷,陳奇瑜令林純鴻十rì內率荊州軍抵達歸州,務必殲滅進入歸州之賊寇。
林純鴻長舒了口氣,道:“鄖陽重兵集結,皆受陳奇瑜節制,陳奇瑜還在考慮剿匪,說明朝廷還未準備對付荊州軍。”
張道涵官場經驗十分豐富,立即扳著手指頭,娓娓道:“現在可能xìng有二,一則是溫體仁壓根不知邦泰違制之事,胡亂封賞我荊州軍,無非就是為了報一箭之仇;二則就是溫體仁很可能掌握了一些東西,但暫時還不想撕破臉皮,或者說有更深的圖謀。”
林純鴻冷笑道:“希望溫體仁還有點理智,僅僅是想給邦泰添點堵,如此,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周望問道:“陳奇瑜催兵甚急,如之奈何?”
林純鴻轉頭瞅向掛在牆上的輿圖,沉思片刻,臉上忽然浮起一絲笑容,不過這笑容轉瞬即逝,“暫時先令李輝忠和覃虞的弓兵過江至歸州謹守。”
周望驚道:“如此一來,豈不是放開了賊寇入川的通道,陳奇瑜那裡如何交待?”
“先敷衍一下再說。溫體仁如此一鬧,荊州軍軍心不穩,如何進兵剿匪?待軍心穩定之後,再做打算。”
陸世明與周望對望一眼,互相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哪想到朱之瑜嘆了口氣,道:“只希望賊寇入川時,能少點殺戮。”說完,又搖了搖頭,道:“哎,據江漢為本、圖四川為基,四川要是沒了人口,何談基?”
林純鴻凜然道:“千里追襲,不捨晝夜,賊寇當無大害,還請朱幕使放心……”
歸州乃直隸州,下轄巴東、興山二縣。境內山巒重疊,人煙稀少,坡陡路險。張獻忠自保康一路南下,趁林純鴻與田楚產糾纏於容美,破興山,殺知縣劉定國。楊夢選參將兵少,不敢擋其鋒芒,只好扼守入川通道,與張獻忠鏖戰不休。
楊夢選的用意可謂司馬昭之心,張獻忠豈能不知?
泌陽大火、艾能奇炸營,這些慘痛的經歷讓張獻忠刻骨銘心,並且打定主意,實力不足時,一定得避著林純鴻走。然而,造化弄人,自從在泌陽與荊州軍打了照面之後,又在南召邂逅,當張獻忠跑到鄖陽後,林純鴻又如影隨形,跟到了樊城。後來,張獻忠在劉文秀的建議下,脫離賊寇大部隊,先期南下後,在遠安又與荊州軍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