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珪一瞧,確實如此。那人不僅光頭,還死抱著一支木杖不撒手。
等等……木杖……叮叮噹噹的……那是禪杖!
他拍馬過去:“住手!”
幾個年輕人停了,滿不在乎的看他:“你是誰?”
“我是誰你不必管,這麼多人打一個不能反抗的人,還認得草原的規矩嗎?”
“嗬嗬,草原上的規矩什麼時候由你訂的了!我們想打誰就打誰,你管不著!”
拓跋珪冷笑:“既是這個理兒,那我也想打誰就打誰了——”他話音未落,馬鞭一甩,最前頭的年輕人不及提防,被凌空飛抽的一記給掃出老遠,嗷嗷大叫。
“他今兒受了什麼刺激,在別人部裡就這麼幹?”見年輕人一個個被打得哭爹喊娘,後頭的勃勃疑惑的問道。
拓跋儀沒有回答。
場中人不久全部落荒而逃,拓跋珪跳下馬,走向顫顫巍巍勉力撐起禪杖之人:“樂僔師傅。”
幾年未見,樂僔比以前更顯老顯瘦,他嘴角流著血,一隻眼睛也被揍得腫得睜不開,努力用另一隻辨認著:“你是——”
“我是拓跋珪,以前在獨孤部見過一面,忘了?”
“哦——哦——”樂僔回想著,他化緣所見之人太多,終於記起:“長高啦,有些認不出來啦!”
拓跋珪看他站著吃力,兩手不住發抖,便道:“先坐下來歇會兒罷,是不是很痛?”
這時拓跋儀與勃勃也策馬而來,勃勃指著樂僔道:“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拓跋珪道:“師傅是遊方僧人,傳揚佛法的——對了師傅,想必你是來見遼西公主吧?”
樂僔點頭:“施主聰慧。貧僧已經見過公主,三年前她答應幫助修建一窟,貧僧此次前來,便是想告訴她進展情況。”
勃勃道:“窟?什麼窟?”
“莫高窟。”拓跋珪簡短的回答,又道:“觀師傅形容,櫛風沐雨,怕甚辛苦,莫高定然小有規模了罷。”
提到此處,被打得悽慘的人驀然煥發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神采來,彷彿傷痛一瞬間全部離他遠去了似的:“是啊,託得眾施主修緣,已經將近七窟了。”
勃勃大笑:“七窟?鑿七個洞?”
拓跋珪斥道:“不得胡說,是很辛苦的一件事。”
勃勃還是笑,樂僔雙手合什,低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既會遼西公主,怎麼會捱打?”拓跋儀問。
“貧僧也不知情。也許是貧僧裝束獨特,那幾名施主攔住貧僧盤問一番,可能因為貧僧不信薩滿——”
“你不信薩滿,那你信什麼?”勃勃插道。
“佛。”
“佛是什麼?”
樂僔頓了一下。“佛——講求四大皆空。”
“四大皆空——什麼都是空的?”
“是。”
“哈哈,什麼奇怪的東西。吶,我問問你,剛才被打得痛麼?”
“痛。”
“那你想報仇麼?”
“不想。”
“……騙人的吧?”
“出家人不打誑語。因為仇恨是空的。”
“你這人!被人欺負了還說什麼‘空’?”勃勃覺得不可思議。
“小施主不必疑惑,在佛面前,人的肉身也是空的,不過一具皮囊而已。”
簡直是個瘋子,要不是個傻子。勃勃懶得理他。
倒是拓跋珪想了想,問:“那世上有什麼是真的呢,如果連人的存在也是空的的話?”
樂僔笑一笑:“施主認為呢?”
拓跋珪看著他,和尚的眼睛理滿含包容與鼓勵。
他躊躇著道:“現在我和師傅在一起,這一刻總是真的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就是佛法裡講的‘緣’。世上千人萬人,獨你與貧僧相見;有緣也不行,還要有情,千次萬次相見,不是擦面而過,而是可以坐在這裡相談。所以,千物萬物,只有情是真的。”
“妙啊!”拓跋珪拊掌大笑:“難道這就是佛法?”
“這只是佛法的一部分。”
“唉,只恨現在沒有時間,以後若有緣,一定抽空專與師傅長談。”
“是啊,一切隨緣罷。”樂僔再次合什,起身,微微低頭,表示要走了。
“師傅先去我帳裡把傷口處理一下吧?”拓跋珪跟著站起來。
“一點小傷,無礙,告辭。貧僧有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