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說不定口裡還塞了布條。
天氣怎麼這麼熱,輿龍姬擦了下汗,她瞥一眼太陽,明明已經過了正午,地上的熱氣卻還源源不斷往上冒,人都快熱暈了。
然後她聽到了,那是輿龍姬的聲音,微弱的,像是驚恐又像是悲泣的聲音,由樹林裡傳來。
她止住步伐,而後飛快地,轉身朝聲音的來源拔足狂奔。
“翁主!”屬下在後面叫。
她拔出腰刀,越靠近越能聽清阿那嬛的啜泣,接著她聞見她高亢的叫了一聲:“姐!”
她的心被抓緊了,加快,再加快。這時薛採也衝了過來,邊跑邊問:“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聽見阿那嬛在叫。”
進了林子,不一會兒來到它的中心地帶。
樹林中央是幾株龐大的老樹,佔據了很大一塊麵積,把其他樹都給逼開了。然而這些樹是夭折的,像遭遇過雷擊,樹身倒一半下來,焦黑古怪,很有幾分陰森的感覺。
阿那嬛站在其中一株底下,樹的巨大更襯出她的嬌小,她瞪大眼睛望著樹後面的什麼東西,捂住嘴。
十來個漢子垂首,在兩側立成一排。
“妹妹,怎麼啦?”輿龍姬把刀柄更緊的握了握,小心地走過去。
樹的枯葉在地上積起厚厚一層,宛如陷入幽深的泥沼。
阿那嬛緩緩側過頭來,強烈的發抖:“哦,姐姐——”
輿龍姬來到她身旁。
一瞬間她臉色慘白,腰刀哐啷一聲跌落在地。
“到底怎麼了?”薛採跟著趕到,往樹後探了一探,而後感到頭皮發麻。
閉上眼,重新張開,他看到輿龍姬蹣跚地走上前,叭!雙膝跪下。
雙腿像灌注千斤,他挪到阿那嬛面前,她宛如石像,他輕輕摟一摟她,一齊跪了下去。
樹後,是冼夫人與延陀九赤裸的屍體,他們盤坐著,相對而望。
無論匈奴、鮮卑、羯、氐、羌,人死後不外乎三種做法:風葬、土葬,或火葬。因為戰亂,較常採用的是頭一種做法,即風葬。風葬又叫野葬,在人死後用一塊藍布或者黑布裹了,請薩滿指一個面向日出的地,抬出放好,恣鷹鷲食,以肉盡為昇天。
輿龍姬默默的脫下外衣蓋在阿爹身上,後面不知誰同時遞上一件袍子,她點點頭,將冼夫人也罩好,跪著後退,叩了三個響頭。
不知誰放聲大哭起來,哭聲中,所有人一個接一個來到過世的兩位首領跟前,磕頭送靈。
你是否瞭解劉顯的為人?
你是否瞭解劉顯的為人??
你是否瞭解劉顯的為人???
……
輿龍姬木然跪著,拓跋珪那句話反覆敲打在她的心裡,他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他們,可笑他們竟還愚蠢的相信。
愚蠢,愚蠢,愚蠢……深刻的自責讓少女渾然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直到阿那嬛邊哭泣邊包住她的手:“姐,我求你了,你不要這樣——”
目光遲鈍地轉向妹妹,再轉向手,原來她的手在磨地上一塊稜石,鮮血淋漓。
“輿龍姬——”薛採長嘆一聲,傾身將兩姐妹一齊抱在懷裡。“想哭,就哭吧。”
三個人的擁抱,無關乎慾望,只為了溫情。像三隻受傷的幼獸,在黑暗裡互舔傷口。
但輿龍姬終於沒有哭。
她輕輕推開薛採,她不能哭。只要她還活著,她就忍住不哭。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你有沒有聞到什麼?”薛採忽然問。
輿龍姬使勁嗅了嗅。一股煙味。“難道——”
“火已經燒上來了!”
“看樣子是的。快走!”
“阿爸阿媽——”阿那嬛還跪著。
“讓他們風葬吧。”輿龍姬挾妹妹起來,薛採已在召集休息的部眾。
他們在半山腰。下面綠色的山谷漸漸被似雲似霧的紫色籠罩,彷彿一隻看不清模樣的炙著熱氣的怪獸在逼近。
沿著來時的路往下走,每走一段,煙霧就濃一分。
“快,快!”薛採催促著,而輿龍姬的嘴唇越繃越緊。
古怪的熱力張牙舞爪,誰也沒料到火勢會蔓延如此之快。這是一個乾燥的季節,很久沒有下過雨,樹木變得乾枯,它們燃燒著放出嗆人的煙塵,令高車部眾們一個個捂鼻子掩口,咳嗽不止。
“停下吧,先。”輿龍姬道。
前方已經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