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寶不躲不避,他面對觀音畫軸,能鎮定自若,他縱然面對天地,也不會挑一下眉。但看到此女淚水,看到此女淪落成白骨之身,rìrì受苦,他的心,沒由來一痛。
更讓他痛心的是,他明明感覺眼前少女,對他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人,卻偏偏無法想起這少女身份。
她是白骨jīng?不對,不對。她應該還有一個身份,一個對自己無比重要的身份,為何無法想起。
他喟然一嘆,閉上眼眸,沒有去躲少女的劍。
而少女的劍鋒,刺在至尊寶胸前半寸之時,砰地跌落於地。
“你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敢看我…小猴哥…”
她哀婉一笑,渾身如脫力般跌倒。
“對不起,我認錯人了,你不是我的小猴哥,你不是…”
她拾起長劍,小心擦拭上面灰塵,似乎這yīn晴寶劍,對她而言,是極其重要的東西。
她悠然站起,轉身離去,終究沒有再看至尊寶一眼,而五嶽山的一切,包括捉拿唐三藏的事情,對她而言,都不再重要。
“你不是我的小猴哥…”
至尊寶睜開眼,眼中帶著一絲悲,他看著少女遠去的身影,終究沒有挽留。
“輪迴劫,斬情…這,就是斬情麼,慧劍斬情,縱能斬斷我的情,卻斬不斷我的悲傷…”
與羽衣少女的邂逅,使得至尊寶回憶起輪迴劫,卻終究無法想起少女身份。
冥冥之中,天道想誘使至尊寶,斬斷與少女的情感,但他寧願眼睜睜看著少女離去,亦不願將其斬斷。
“我必須要渡輪回劫的…但,我是誰,為何要渡輪回劫…”
他壓下心頭悲傷,回房,頹然躺倒在床上,閉眼睡去。
回憶的東西越多,他便越覺得,自己好累。
他睡著了,卻再未夢到水簾洞,再未夢到觀音。因為,他不願。
只要他不願,縱然是天,也無法篡改他的夢境。
夜sè已深,斧頭幫的強盜們都回到破廟。
而粉骷髏亦回來,不過身邊,卻追回了羽衣少女。
“他不是孫悟空,你何必為他而悲傷。我們來到五嶽山,為的是找出孫悟空轉世,捉出唐僧,以唐僧血肉恢復孫悟空法力、記憶…你忘了麼…”粉骷髏輕輕責備道。
“對不起,我太想小猴哥,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我知道的,那個人不是小猴哥,因為小猴哥,不會看著我流淚不管…”
羽衣少女明明在笑,但笑容,卻壓著無窮悲傷。
那一年,你被如來捉拿,廢去法力,打下五行。
那一年,我為你折劍,為你殺上天庭。
那一年,我耗去一身jīng血,血肉之軀,化作白骨,只為斬斷如來一指,將你從五指山救出。
而你,看也不看不一眼,冷漠離去。你,忘了我,忘了一切。
你忘了我,所以,你不是我的小猴哥…
羽衣少女頹然坐在破廟中,抱著膝,只感覺周身好冷。
她渴望的那個懷抱,已死去五百年。
這一切,落在至尊寶的火眼金睛中,只有無盡嘆息。
他想給羽衣少女一個懷抱,但,他沒有資格。因為他連羽衣少女的身份,都無法想起。
至尊寶沉默走出房門,門外山巔不遠,一個老僧負手而立,對月佇立。
這老僧的背影,死氣沉沉,卻給至尊寶一種極為熟悉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同於見到羽衣少女的感受,卻同樣讓至尊寶心頭一悲。
他一步踏出,身體仿若融於天地,出現在山巔,出現在老僧身前,猶豫問道,
“你是誰?”
“我是誰,與你何干?知道我是誰,對你又有什麼好處?”老僧卻和藹一笑,看待至尊寶,如同看自己。
這口氣,好熟悉,至尊寶感覺自己要記起什麼,終究無法記起。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我該怎麼辦…我能感到,這裡,是一場夢境,一場無比逼真的夢,在這裡,我無法想起一切重要的東西,只會一次次悲傷,但我隱隱感覺,若我醒了,失去這場夢,我會面對另一個悲傷,我想回家,但我忘了,家在哪裡。”
“傻孩子…記住,我是菩提,這裡是輪迴劫,而你,是常恆…你一身法力,遠超我預料,看來此處,無須我的幫助。”
名為菩提的老僧,搖搖頭,笑著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