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紀大了都要死的,不死就成了妖精了。”陸晚淮跟著親了上去,這樣細細的摩挲是一種藏在語言背後的溫存,“很害怕?”
林少點點頭,死亡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情的儈子手,無論是誰都逃不過他的陰影:“你以後也會死的,我也會。”
陸晚淮有些擔心地抱著青年,他們選的地方很好,一處濃密的橡膠樹展開寬厚的葉子遮去外人探究的視線:“那是很久很以後的事情了。”
林少握住陸晚淮的手掌,十指相扣,就像兩顆心臟都連在一起,緩慢而熱戀的跳躍:“我們還在一起?”
“在一起。”陸晚淮說著這輩子最沉重的承諾,他抓起青年的手指,輕輕道,“就怕我老得快,你先不要我了。”
“不會的。”
第二天一大早,林少就到了醫院,林父林母眼眶都有些紅,林唐他們作為小輩站在一邊,半低著頭,醫生說的,林老先生大限就在這會兒了。
林少一下子就衝到床邊,哽咽地叫了一聲:“爺爺。”
林夫人在一邊抹眼淚,抬頭看見陸晚淮站在一邊,登時想起這個不成氣候的兒子去找了一個男人湊合著過日子,霎時又一口氣堵在那裡。
“哭什麼?”林老太太顯出了她女強人的一面,斥道,“秀雲,把林業帶一邊去。”
凱薩琳是跟著林老太太一起來的,她搶先一步抓過林少,倒把陸晚淮撇在一邊,法國女郎湊到林少耳邊悄悄問:“林業,你怎麼和他一起來了?”
林少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陸晚淮,男人把嘴唇緊緊抿起。林少沒有說話,走到陸晚淮身邊。
凱薩琳氣得跺腳,這兩個豬頭,怎麼不知道在家長面前避下風頭,林家長輩對於這件事情明顯還在氣頭上呢!
這回的病房裡有些濟濟一堂,幾乎林家所有的人都到場了,氣氛有些沉重而悲傷,陸晚淮握住青年的手,他不知怎的想到日後他家老爺子不行了會是什麼情況?自他單飛以後,他們家的奪權之戰已經鬧到白熱化狀態,他那個大堂哥,倒有幾分林少的摸樣,也不喜歡管這些東,還把勁頭都用在了藝術上,一把把錢的往外砸!見誰都有幾分六親不認的冷傲。
當律師走進來的時候,不止林父,甚至林唐都愣了一下,陸晚淮低下眼簾,大概只有林少沒在意這些。他們這樣有點錢的大家子,一般遺囑很早就立好了,就算要改也不會當著小輩的面,臨死之前塗塗改改的。陸晚淮抓著林業的手,心想:如果大動干戈修改遺囑為了逼他和林少什麼的話,他立馬拉了這孩子就走,反正這輩子他養著這孩子,砸鍋賣鐵也不會虧了林少的。
“你爸昨晚醒過,改了遺囑,今天把律師叫來確認一下。”這話林老夫人是對著林父說的,老人坐在窗邊,腰桿挺直,“宋律師,唸吧。”
原先林家的遺囑裡是由林少繼承大部分家業,這些全部被改掉了,林唐和林父平分林家的家業,而凡是牽扯到林業所有的都是不動產或者是銀行裡勁頭正高的幾隻股票以及林老夫人手下的私產。最後瑞士日內瓦的那幢大房子竟是給了林少和陸晚淮兩個人。
“爸爸這是?”林夫人首先反應過來,捂著嘴巴。
林老夫人看了一眼林少,慢悠悠道:“林業不是這行裡的料子你我大家都懂。”她看著床上躺著的老人,自己陪了半輩子的丈夫,嘆了口氣,“我和他爭了半輩子,都是我贏,最後一次,我輸了。我爭不過時間。”
“林業和誰在一起的事情?你爸爸說了隨孩子的意思,我也老了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林老夫人摸著自己丈夫的頭髮,道,“這也不是什麼秘密,我不喜歡林唐,他的奶奶不過是個上不了檯面的女人,卻是我丈夫最愛的人。而林業卻是我么妹的孫子,我這輩子什麼也不是。”
“媽,您別這麼說。”林父跪在地上,哽咽著,“從小就是你帶我們兩兄弟,我當您親孃的。”
“以後我住在美國,林業,這裡留給你的,瑞士這個地方允許同性戀結婚,你們……唉,有空多去美國看看奶奶。”林老太太沉沉嘆了口氣,看著林業道,“算了,這些東西你們聽也聽過了,你們都出去,不要在這裡打擾我們。”
林夫人捏著帕子忍不住擦眼睛,她看著即將離去的公公,神色異常平靜的婆婆,陪著自己的丈夫,陪在另一個人身邊的自己的兒子,女人最美好的後半生就在這些人中慢慢耗盡。
外邊下起了小雨,屋內的老人把嘴唇貼在丈夫的額頭,這段寶貴的時光屬於他們,無人可以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