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的日子久了,心裡卻無端端的空落落起來。也許這就是她永不會滿足的本性吧,沈慕州說的對“得隴望蜀,非你莫屬。”
梁臻夜坐在鏡子前,對著鏡中綽約的人影微微笑笑,自己的心極大極大,可是這個世界極小極小,哪裡能樣樣都稱心如意呢?
明明是自己選擇躲進燕王府裡過著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為何又想著要出去呢?朱昱,朱昱,那不知何時印在心底的名字,如今能和他心心相印,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難道還不能令自己放下那悸動的猜忌與勃勃的野心,可是這些看似無暇的幸福為何卻隱隱有著玻璃般不堪承受的脆弱,她好怕,好怕這觸手可及的幸福到底不能長久,這世上到底還有太多的事要讓她操心。
朱岱若是稱帝定然不會放過朱昱和她,然而若是朱昱登基,難道他會心慈手軟嗎?可是自己明明已經負了朱岱,難道還要朱岱因為自己遭人忌恨嗎?還有趙王朱壽,那個從來未曾見過而又炙手可熱的寵兒,朝野傳聞他才是最有可能成為宣敬帝百年之後繼承大統之人,若是趙王登基,他能放過瑞王,放過燕王嗎?畢竟瑞王那樣敏感的身份,而燕王又素中立,皆不是趙王一黨,向來臥榻之側,豈容人酣睡?
白瓷一般的手緊緊握住了木梳,握在手中卻遲遲不肯將那一絡青絲盤起,眉梢漸漸籠起愁煙。
只是每一次望見朱昱關切的神情,她總是又將這股心中隱隱的擔憂壓制下去,如今燕王府裡的人個個都曉得燕王殿下最寵的不是燕王側妃楊氏,更不是家伎暖煙姑娘而是新入住在王爺書房邊上紫月閣的梁氏,那個出身來歷不明,而又身份神秘的女子。
來時衣上雲 (3)
雖然有燕王三令五申的告誡,但是那個狐妖轉世,妖孽下凡的名稱又隱隱地在燕王府裡開始流傳。蘇紫打聽了原是紫月閣裡的一個老嬤嬤因不忿蘇紫和薇止這兩個年輕丫鬟身份地位比她這個老資歷的人都高,因此挑撥了側妃楊氏在那裡亂嚼舌頭:“都說那個梁姑娘是狐狸精轉世,不然怎麼憑空冒出的一個女子就能迷得向來英明冷銳的王爺神魂顛倒呢?”
梁臻夜聞著蘇紫的傳話也只是淡漠地笑笑,並不執一詞。對於這一切深知梁臻夜根底的家伎暖煙也許是得到了燕王朱昱的叮囑,因此連半絲口風也沒有透出來。
於是燕王府後院裡女眷們微妙的關係就這樣平靜而謹慎的保持著,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這種平衡就可能因為一件極小的事被打破,而這一天在梁臻夜甦醒後的兩個月之後終於到來。
臻夜半夜裡醒過來就覺得手臂上有些微微的刺痛,於是叫醒了守夜的薇止,命她掌了燈過來看,然而那搖曳的燭光照上她手臂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向來光潔細膩如白玉的臂膀上不知何時起了一大片細小的疹子,疹子雖小可是極多,整條臂膀都紅腫起來,又癢又痛。
薇止焦急著道:“天啊,這可如何是好?小姐,我馬上去找王爺,讓他替您找大夫過來瞧。”
梁臻夜垂下頭顱,淡淡的燭光裡照得她的影子落在牆角上忽明忽滅,片刻她便揚起額角,輕輕咬了咬唇道:“不必了,這件事先不要驚動王爺。只是你替我將這一床被褥都換了吧。”她想了想,臉上微微浮現出一些猶豫:“今晚就先算了,明天一早將這床被褥連帶枕頭都燒了。”
薇止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的主人,卻終究不敢忤逆梁臻夜的意思,她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翻開被褥,然而只是拉開那墊在身下的輕柔的薄被就忽然一聲驚呼,措手不及地連連推開:“啊!”
抬起頭對上樑臻夜面無表情的臉龐,薇止一瞬間詫異地說不出話來,終究結結巴巴地念叨了出來:“蟲…蟲…子,好多好多……蟲子”
無數只淺褐色的小爬蟲帶著長長的觸角密密麻麻地爬滿了白色的被榻,它們晃動著自己細小而又敏捷的觸鬚肆無忌憚地在薄被上蠕動,一眼望去竟是那樣的張狂與噁心。薇止身上不可抑制地起了雞皮疙瘩,那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她忽然隱隱覺得只是剛才那麼一觸手,那些可怕的小東西就已經爬上了自己的身體,這樣一想,忍不住渾身就有些隱隱地開始發癢了,然而抬眼望見梁臻夜的眼睛,她忽地打了一個寒顫。
梁臻夜的眸光如凝著冰凌,放出冷冷的寒光,嘴角誕出半分陰沉的笑容,彷彿不屑一顧,又似看透一切,在這樣的夜晚看來分外可怕。薇止向來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睚眥必報,眼裡容不得沙子的性格,她心中便升起有些不安,正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卻不妨梁臻夜先冷著聲道:“慌什麼,難道在蟲二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