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蛾長斂 (6)
然而晚上,等臻夜一個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睡下時,她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她見著朱昱並沒有點燈,只是在暗夜的掩藏下靜靜地爬上她的穿,然後緊緊地擁抱住她。
朱昱的身子渾身冰涼,然而自己又何曾好到哪裡去呢?只是奇怪的是,兩個冰冷的人,互相依靠,互相取暖,懷抱中竟然蔓延開點點暖意,靜靜地流淌在他們周圍。
懿妃和珮絡的忽然過世,讓兩個一起痛失了至親的人走得更近,在互相的慰藉中慢慢將心貼得更加緊密,彷彿是為了汲取對方身上的那一點溫度,梁臻夜可以感覺到她和朱昱都在悲傷中,在馬不停蹄地急行軍中放下了心中一直以來就樹起的尖刺。
半年時間裡,她隨著羽林軍跑遍了半個大胤天下。如今天下年兩分,帝京極其附近的京畿重地包括徐州和兗州歸朱岱所有。昌平五年六月,瑞王朱岱依宣敬帝遺詔,登基稱帝,改年號建光,以明年為建光元年,上尊號孝康皇帝。
秋七月癸酉,燕王昱舉兵反,並書《傳檄天下文》,告天下討檄瑞王朱岱所持遺詔為矯詔,曰:偽帝臨朝,性非和順,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弒君鴆母。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復之功何遠!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斗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圖功,何功不克?16
十二月,燕王誅布政使張昺、都司謝貴。長史葛誠、指揮盧振戰死之。青州,豫州,越州三郡相繼降燕。
建光元年五月,燕兵自劉家口間道襲陷雷州,守將朱鑑死之。總兵官劉真、都督陳亨叛降燕。
八月己未,寧王及燕軍戰於白溝河,敗之。明日復戰,敗績,燕王遂攻陷雲州。
然而正當燕王朱昱所率領的羽林軍以勢如破竹之勢挾天塹欲渡河進攻徐州之時,青州方面卻傳來訊息,一直與大胤軍隊打著游擊戰的北戎人卻趁機北上,進攻防守薄弱,如今並不屬於任何一方勢力的雍州。雍州與青州一般,扼西北要塞之地。只是一個直接面向犬戎,民風彪悍,後又在秦王勵精圖治之下多年,兵強馬壯,人人尚武,而雍州卻身處大陸腹地,為大胤與西域各國交商的通道,門戶。因此城中百姓大多行商,生活富庶而禮貌好客,但無論是城中的攻擊力還是防禦力與青州相比,都相去甚遠。
黛蛾長斂 (7)
雍州人重商輕義,行走四方,居無定所。因此一向對中央朝廷並沒有像其他幾郡一般聯絡緊密,自從大胤變亂一生,二王爭霸之後,雍州城便第一個跳出來說保持中立,不向朝廷納貢,不交賦稅,而孝康皇帝朱岱以及寧王等人也忙於應付燕王、晉王聯軍一時也騰不出精力來管制這個跳樑小醜,反倒是抽調了雍州城中許多兵力回防去對付羽林軍。
及至九月,禍從天降。北戎人偷偷越過荒廢多年的淞滬關方向,大舉進攻雍州。
九月癸巳,雍州被圍,詔求援。戊申,燕王率羽林軍二十萬還救之,寧王兵雲州,再襲之。
朱昱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點了點頭,道:“先進城吧。”梁臻夜策馬跟在他身後,默默地望著那鐵塔似的身軀。
朱昱這一次為了來援救雍州,已經將自己置於腹背受敵的境地。不說他們今天犧牲了幾萬的兄弟來解了雍州之圍,那些北戎人,狼崽子一般的個性,作戰就秉持八字方針:打得過就搶,打不過就跑。就這十個字,耗得大胤百萬大軍陪著北戎人在青州耗費了三四年的光陰。哪裡防守疏忽了,就會見著那野狼一般兇殘的北戎人成群結隊地衝出來,將好好的城鎮殺光,搶光;等到大胤軍隊調遣好重兵進貢了,他們又似最狡猾的狐狸般一鬨而散躲進茫茫無垠的大草原中,找都找不到。
梁臻夜雖然臉上含笑,可是心中卻並無一點輕鬆。這一仗雖然是暫時趕退了北戎兵馬,可是誰知道這一群神出鬼沒的北戎人何時又會來再犯?
他們接到雍州城的求助信上面寫得很清楚,要將北戎人徹底趕出雍州城,確保他們的安全,才肯向燕王朱昱稱臣,按期納稅。而朱昱不惜腹背受敵,拋下南線絕好的作戰機會,不遠千里迢迢來雍州作戰就是看準了雍州人手中的錢袋子。
只是……。臻夜輕輕咬下嘴唇,那朱岱和北戎人會讓他如意嗎?
立在城門外恭迎燕王大軍的是雍州刺史蘇天明和雍州商會的會長章炎,被北戎人圍困了半月有餘的雍州,都是靠雍州商會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