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臻夜的右手一直揣在懷裡,整個人彷彿木雕石塑,她默默握緊了拳頭,心中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烈火。如果說在山嶺中的遇到的人間慘劇讓她心灰意冷,開始反思自己人性漸無的復仇是否有意義,然而此刻的一幕卻讓她忽然明白,沒有什麼能比自己的實力能更好的保護自己的了。
我要變強,我要不斷變強。只有這樣才能保護那些我想保護的人不受傷害,只有變強才能讓這些禽獸們付出代價。
黛蛾長斂 (27)
再一次,梁臻夜默默起誓,渙散的眼神中露出漸漸堅毅的寒光。
徐州城西人口市場。
城西的人口市場自古以來就一直在徐州存在著,原先只是一些買賣女伎奴婢、男僮賤奴的地方,然而這幾年因為緊鄰著青州邊塞,戰火紛飛,這些官兵們打草谷回來,抓到的奴隸們都是交給二販子在城西人口市場上交易,如今這個市場竟是已經發展得熱鬧非凡了。
天還只是矇矇亮,梁臻夜睡眼朦朧中就被人粗暴的推醒,押著她和大隊的人馬一行來的西市,然後便是像牲口似的任人挑選。
好在梁臻夜被抓之前已經變過裝束,一身泥濘骯髒,絲毫看不出本尊竟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窈窕小姐。她低沉地縮在角落中,任由別人打量的眼光在她身邊飄過。隨著太陽一點點的慢慢升起,那些二販子和前來討價還價的牙婆們已經臨走了許多個還看得上眼的女子和小廝們。
梁臻夜微微挪動了一下身子,太陽暖洋洋的光線照在自己破敗的身上產生一絲暖意,眼看著自己身邊堆積的人畜們越來越少,她心底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看來那賣身為奴的命運馬上就又要降落到自己身上了……
梁臻夜舔了舔早已乾的褪了一層皮的嘴唇,她眯起眼睛,微微抬頭,迎著陽光見到那個正和二販子談得歡暢的男人,看樣子,就是這個人了,要買走自己和他身邊的幾個俘虜。
因為逆光的緣故,梁臻夜只是看得清那人大致粗獷的輪廓,虎背熊腰。嗬嗬,她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不敢想象自己今後落到那人手中的命運,買這幾犬戎族的俘虜過去該不會是隻為做牛做馬的當成苦力用吧?
梁臻夜痛苦地閉上眼睛,她的身子雖算不上什麼柔弱之軀,可是到底從來也是沒有幹過一點重活累活的,若是真的被這樣的人買去,還不將來要被打死?
“起來,起來,都跟著這位爺走。”二販子想是談好了價錢,走過來狠狠地揣了一腳梁臻夜,將梁臻夜手中的繩索一頭交給那個粗壯男子。
梁臻夜木然地站起身,臉上流露出死氣沉沉的神色,和自己身後的幾個奴隸所表現出來的並沒有什麼兩樣的。
那個男子接過繩索並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扯過繩索的一頭在前面帶路,拉著梁臻夜一行人慢悠悠地往前走。然而走出許久,梁臻夜忽然發現自己竟是被帶到了徐州澮河邊的碼頭上,那熙熙攘攘的碼頭上停靠著幾艘漆得烏黑的三明瓦大船,倒也並不招人眼,梁臻夜恍恍惚惚地抬頭看了一眼,越發篤定買自己去的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只怕這樣的寒門小戶事情多,做起來日夜顛沒有一絲盼頭,不過倒是方便自己出逃,她可不是那些已經被折磨得麻木了,聽天由命的奴隸。
黛蛾長斂 (28)
梁臻夜心底裡燃起一股小小的火苗,沉默著準備越燒越望。不過出乎梁臻夜意料的是,那人領了她上了其中一艘明瓦船之後,竟然解開了自己手中的繩索釦子,爾後又不跟上來,反倒是領著那剩下的幾個奴隸上了後面的一艘船。
梁臻夜吃了一驚,並不以為自己特殊有什麼好的,此刻落單,孤零零地一個人立在船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平生第一次那麼侷促起來,便是當時被左賢王札兒赤兀惕綁去關在小黑屋中也沒有如今的擔憂害怕過。
身子一晃,這船竟然已是動了,眼見著它悠悠地離岸緩行,踏開澮河翻滾的河水,望著兩旁不住倒退過去的崇山峻嶺,梁臻夜不知怎麼地忽然生出一股“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悲涼之境,對於那紅塵滾滾的未來自己竟然生不出一絲把握,如今空蕩蕩的唯有她一人,身邊再無半個人可以信賴可以相托,梁臻夜忽然感覺到自己面對著此情此景竟然從骨髓深處透出孤寂來:好想,好想,就找一個人,躲在他溫暖的懷抱裡再也不要出來,做一隻被豢養的金絲雀也是好的……
“都到了門口,臻夜,還得要我親自來請你嗎?”船艙裡忽然傳來峻冷低沉的聲音,然而那聲音雖是微涼,可是這話語中卻是透出一股少有的暖意。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