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最後,船家過來催了幾次船,師生兩人才揮手作別。
告別了羅冠才,陸錚的心情莫名的低落,心似乎一下就空了。他的時文幾乎全都是羅冠才教他的。
最早的時候,他對時文真的是一竅不通,是羅冠才指點他,鍛鍊他,才讓他的水平一點點的提高,一直到現在的水平。
在這個時代,想讓老師敞開心扉,完全不留後手的傳道授業本來就異常困難,但是羅冠才對陸錚絕對沒有絲毫藏私,他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這讓陸錚非常的感恩。
可是現在,羅冠才走了,陸錚在揚州少了一位良師益友,他感到更加的孤獨了。
……
孫三的馬車慢慢的進了綠竹林。
春日,桃李花開,穿過綠竹林閻師的茅舍周圍便是花的海洋。
漫天的花香,春日和煦,美不勝收。
閻師就坐在花海中,他比去年看上去更加蒼老了,他的頭髮已經完全花白,他的面板皺褶起來,堆在了一起,整個人散發出腐朽的味道,似乎隨時都會逝去。
春日的陽光惹瞌睡,閻師就在花海中打盹,陸錚走到他的身邊,先向他行禮,然後找到一把藤椅坐下,慢慢的欣賞著眼前的美景。
一名童子給陸錚上茶,茶是雨前新茶,沁人心脾,泡茶的杯子用的是景德鎮白瓷,晶瑩剔透,宛若羊脂白玉。
陸錚端著茶,心中想著事兒,一時都有些痴了。
“你真的想好了嗎?聶永去應天會遇到什麼局面,你都想清楚了?”冷不丁,一個聲音響起。原來閻師不知什麼時候醒了。
陸錚驚了一下,扭頭看向對方,輕輕點頭道:“閻師,這不是我能作決斷的,我只能告訴他各種厲害關係。
聶大人是一個有雄心的人,是個想幹大事兒的人,待在揚州當一個小知縣肯定實現不了他的抱負。
應天有這樣的機會,恰好又是詹大人看中他,這樣的機會你認為聶大人會輕易放棄麼?”
閻師微微皺眉,冷冷的道:“這個詹大人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他是要把聶永當槍使呢,聶永去了應天,從此以後他便沒有回頭路,就好似那烈火烹油,當事人固然需要承受巨大的壓力,旁觀者看得也心驚肉跳呢!”
陸錚輕嘆了一口氣,輕輕的品了一口茶道:“這些事情他都清楚,在這個世界上,能夠被人利用,說明還有價值。倘若有一天別人不利用他了,他就完全失去了價值,就算他有再多的才華,再強的背景,再多的資源,那也無濟於事了。”
陸錚扭頭看向閻師一笑道:“就像閻師你一樣,老了只能每天下棋聽曲兒讀書為樂,空有一肚子的乾坤,卻根本用不上嘍!”
閻師愣了愣,哈哈大笑起來,他慢慢站起身來道:“好啊,你今天倒奚落我來了!看來心情不錯呢,得了秀才了就這般高興麼?”
陸錚道:“得了秀才自然高興,但是我心情其實並不好,羅師進京了!”
閻師微微皺眉,道:“羅冠才倒是敏銳得很,他是等著開恩科呢!明年是太皇太后八十壽誕,秋後皇上應該會下旨開恩科,呵呵,如果是那樣,明年你也可以下場秋闈了!”
“啊……”陸錚驚呼一聲,他心中一直納悶為什麼羅冠才走這麼早呢,原來他早就算計,判斷明年要開恩科。
羅冠才一直沒有跟陸錚說這個事兒,一來是這事兒沒有旨意下來,還不能確定,更重要的是陸錚現在剛剛過了縣試,羅冠才不願讓陸錚因此分心。
陸錚想到這些,腦子裡轉過很多念頭,如果真有恩科,陸錚離開揚州的日子也不遠了,算算日子,似乎又緊張起來了呢。
陸錚現在沒有了老師,以後的學業只能靠他自己了,他暗暗告誡自己,萬萬不能有鬆懈!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陸錚仔細咀嚼著羅氏的叮嚀,心中無比的警醒,縣試案首僅僅只是一個開端而已,就算得了稟生功名,也僅只是生員而已。
真要擺脫束縛,逆天改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此時此刻,哪裡能鬆懈?
“好了,我想說的話你自己都能領悟到,我便就不多說了,多說無益!”閻師淡淡的道:“現在季節尚早,不過初春而已,過了盛春便又是一番風光。路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走紮實了心中便不慌了,我看你今天似乎心神不寧,想來是走得太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