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捨,他不想失去自己所珍視的一切。然而這一切,幾乎全部籠罩在巨大的謊言之下,那是一個已死之人徘徊不去的魂魄。
最近似乎大家都喜歡讓蒙慕做選擇,他不明白的是神與仙的爭鬥,為何自己成了需要拉攏的關鍵人物。
就因為和沈靈霄長的相象?
如果跟了窮奇,他能夠得勝的話,自己最起碼還能留在沃野老老實實的當一個人君。到時無論神與仙都跟他沒關係了,但在窮奇的脅迫下又不知道日子會否好過。
如果聽金虹連山的,放手一搏。窮奇必定會把他的老底全抖出來,失去了現有的庇護,到時立刻就會降下天譴。儘管道靜原諒了自己,自己也再不能為他做什麼了。
“我解脫了,會怎麼樣?”
所謂解脫,卻是更為殘酷的。
金虹連山道:“蒙氏同所有珍寶之靈一樣,既然不入輪迴,壽命就會更長一點讓你有機會在這輩子裡了卻一切恩怨。至於能做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罪孽償還後,隨時都可能會死。若還有情未了,便只能是遺憾了。”
蒙氏的天譴,源自當年玄逸與眾位上仙聯手鎮壓南疆巫族之亂。這個規則是他們促成的,是否也可以由他們來改寫?
“蒙氏一族生於牆頭屋後,看不透事物的本質卻又知曉太多重要資訊,很容易行差踏錯。直到現在,已無可挽回。”
殺人者死,傷人者牢。放之四海而皆準的規則即使是神仙也無權更改,他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完成天賦的使命。蒙慕總算是明白了,自己之所以會被捲入這亂局中,跟自己像不像沈靈霄沒關係。很多他以為是正確的事,拼盡全力去做完卻換不到好結果。一直都覺得冤枉委屈,從來沒有想過本該有更好的辦法。可這些事就已經是他自己當時能夠做到的極限了。矇昧無知,又不甘於平凡,蒙氏一族註定要滅亡,這大概是物競天擇吧。
“反正終有一死,我不選了。能在沃野過一天便是一天,等到生不如死的時候,我就受著。”蒙慕心灰意冷,自己的前途有如大廈傾頹,已無回天之力。
他苦笑一聲,道:“我從來都沒有過那種既坦蕩又安心的感覺。每一次每一次小小的喜悅,緊接著就是更大的麻煩。九州八方,世界這麼大,為何偏偏我的生命裡總是暗無天日?你們這些神仙高居長天,怎麼就不能分給我一點點幸運?”
既不能從容的生,又無法自如的死,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怕是所有屬於他自己的心願,都是空濛貪慕,求而不得。
淚水蓄滿了他的眼眶,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停止心酸。蒙慕在這一刻,對自己的人生絕望了。
他從領子裡抽出一根絲線,尾端綴著錢幣大小的一隻金貝。他把這樣東西放在了案上,扶著酸脹麻木的雙腿,緩慢的站了起來。
“這是無界的鑰匙,你知道入口在哪裡的,拿去吧。”
此刻就連無所不知的金虹連山也迷惘了,命運為何對這個善良的年輕人如此涼薄?他不願眼睜睜的看著蒙慕被困死在名為苦難的門裡,如若他能走出來,那門外原是無限的世界。
“你所瞭解到的天界只是大地之外的一部分。同樣的,你所看到的人生,只是命運的可能性之一。”
這是他想對蒙慕說的話,然而在開口之前,那個本該高大挺拔的身影,已經佝僂著隱沒在日漸枯萎的秋林中。
絕境之中的希望,永遠不是等來的。然而那個為他開門的人,不是自己。
這個人是誰呢?金虹連山抱著這個疑問,回到了宴會廳。
隨著蒙慕的就位,宴會廳的氣氛開始熱絡了起來。樂師改為演奏歡快的樂曲,妙齡少女輪番上前獻舞。他一手抱著酒罈一手執杯,穿梭在眾人間,一杯又一杯的飲下滋味莫名的佳釀。
鹿箭受不了燻人的酒氣,離席跑去樂師的隊伍裡湊熱鬧。或長或短圓扁不一的各色樂器讓她感到很有趣,趁機在琴上撥弄幾下。
無意間一扭頭,看到了一個熟人。
要說這個人為何讓她印象如此深刻,那是因為……
她湊近那個畫師裝扮的少年,歪著頭看了又看,道:“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長的很像道靜?”
這個人就是戀君軒,他並沒有聽從蒙慕的話離開王宮。反而喬裝成了畫師,繼續守在這個讓他笑過也哭過的地方。
聽到鹿箭的低語,他執筆的手輕抖了下。頭一次流露出不帶半點媚態的神情來,這個樣子,倒真的很像平常的道靜。
他看著鹿箭,反問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