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擔憂。走出去容易,再回來如何解釋?
他此刻冷靜下來,臨走前瞥見的或驚疑或恐懼的眼神一個個浮現在腦海中,肩膀上好似被壓了千斤重擔。他的心裡竟可恥的萌生了一絲退意。
何時變得如此瞻前顧後?也是奇了。
“你這人……”他看著花叢中露出來的一隻銀灰相間的小耳朵,氣惱的道:“躲什麼!”
“喵。”
“……”道靜哽住,非常不解他何時貪戀起這種妖異的外型,聯想到他此前幻化成的各位奇形怪狀的夫人,道靜真的很想一掌拍到他幡然悔過。
當即手心幻出一道清輝推送而去,只見花叢劇烈的搖晃了一陣,蒙慕的臉一點一點現出在紫白相間的花球邊。
他故作可憐巴巴的樣子,半是真誠半是調笑的道:“怕你打我。”
“……不打你,我保證。”道靜失笑,上前把他拉出來,難得主動幫他拍掉身上溼漉漉的草葉,又貼心的給他理著衣襟。
蒙慕大喇喇的站著任他收拾,喜滋滋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側臉,輕嗅著白皙頸項間降真香的味道。
“元神不穩,你的法力怎麼零落成這樣?”蒙慕的出神戛然而止,源自是腕間突然出現的冰涼觸感。他心底頓時忐忑,僵硬的站在繽紛花樹旁,任由道靜一本正經的給他搭著脈。
蒙慕決定這次不再嘴硬,他怯生生道:“神醫,我還有救嗎?”
道靜涼涼的瞟他一眼:“不找死就不會死!”
“哦。”蒙慕反手攥住他的手腕,定定的看著他。道靜的眼仁極黑,似無邊夜幕中最明亮的北辰。
對於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來說,光明的指引最是難割捨。
“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退意瞬間消散,道靜燦然一笑,這次沒有抽回手。
“好啊。”
沃野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雨,王宮的侍從們七手八腳收起露天的陳設。勇烈大王一身瀟灑的便裝,拍拍巴掌,叫好。
“知道你要來,上天趕快幫我洗刷庭院。”
和著溼潤的水汽,道靜坐在廊下愜意的閉上眼,點點頭:“貌似。”
一位老僕顫巍巍端來茶水,慈祥的道:“公子喝杯茶吧,雨天溼冷,當心著涼。”
蒙慕趕緊接過茶盤,裝作不悅的數落道:“都說了八百遍了,讓你什麼都不要管。一把年紀了總是愛操勞。我把你從蒙家村接來,是讓你享福來的,可不是讓你伺候我的。”
老僕欣慰的笑。
蒙慕趕忙站到道靜身邊,雙手示意,無比自豪的介紹道:“你老是叫我公子,今天我讓你見識見識我的公子。以後要叫‘道靜公子’,記住啦。”
道靜失笑,輕推開他的手,慢條斯理站起來略一頷首:“老人家好”
“哎,道靜公子好。”老僕看向蒙慕,發覺從來也沒見他笑的像今天這麼痛快。
老僕的心裡也跟著高興,樂呵呵下去幫忙準備午宴。
雨勢來的急去的也快,乾淨的花園中傳來一聲鶴唳。
道靜倏然轉頭:“這是……”
蒙慕一撩衣襬抬腳蹬著欄杆,指向遠處蔥鬱的松柏。
“看那兒!”
一隻白羽的仙鶴踱著閒適的步子悠然而出,低頭從溼潤的沙地上隨口銜起一截短枝拋向空中,乍開雙翅歡樂的作舞。
“和松,你看誰來了?”
仙鶴優雅的身形明顯一滯,轉眼化成了身著白衣的瘦削青年。
道靜不覺瞪大了眼。
和鬆快步上前,單膝跪地。
“公子!”
那一刻道靜的腦中只聽得“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春河破開堅冰,又像四月第一聲驚蟄。
“想不到啊,想不到……”道靜扶起了他,感受到眼前切切實實的形影,他驚喜的無以復加,那一刻幾乎落淚。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和松死過一回,什麼樣的偏見也都沒有了。此刻見到自家公子簡直恍如隔世,心裡唯有喜悅。
“和嶽可知道了?”道靜急切的詢問和松的情況,又三分揶揄五分懊惱的道:“你是走的輕巧,我回去以後每每見到和嶽都心虛不已,生怕他一怒之下拆了我的舒苑……”
他難得的眉開眼笑,倒把蒙慕看呆了,半天沒反應過來。
和松不自在的扭過頭去,悶悶道:“還沒告訴他。”
“……”道靜笑著搖頭,一把摟住他薄薄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