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住在鐘山,自己這是倒插門。
對於這位岳父大人,他從來都是惶恐。
謹言慎行,唯唯諾諾,只怕哪裡做的不好惹得岳父不快。他從來沒想過天帝為何會選中自己,又不知燭龍是看上了自己哪一點,肯讓自己的心頭寶貝下嫁給他這麼個一窮二白的小神。
竹音的溫柔以待,越發讓他寢食難安。
在鐘山的日子,每時每刻都是煎熬。空閒的時候,他不禁懷念自己當初的樂官生涯,覺得那才是一生最快樂自在的日子。如今這般寄人籬下,也不知何時是個頭?
第一次離開家,是因為什麼事來著?他已經記不清了。大抵是與岳父起了爭執,一時負起,推開了妻子奪門而去。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這逃家的行徑,好似他唯一的解決之道。
後來,莫名其妙的被推上了社令雷使的位子。天愚的下場猶在眼前,他當時不禁絕望,人生這一輩子為何會走到如此艱難的地步?
可絕望之時,他又想:到了休與山,畢竟能夠避免日日與燭龍碰面。雖然難說能不能夠擺脫這位前魔尊的轄制,然而只要自己肯用功,還是很有希望揚眉吐氣的。
可是,事與願違。
現在想想,曾經怨懟不已的岳父,固然苛責,其實九成九都是恨鐵不成鋼。他把女兒嫁給了自己,只有自己奮發圖強,拼得一番好前程,她的女兒才能開心。
竹音何嘗不知他心中所想,每每夾在丈夫與父親之間,她的心裡都是痛苦萬分。馬明生或許察覺到過,或許沒有。反正從來,他都覺得自己抑鬱憤懣,怪命運無情的捉弄。
在訣別的這一刻,馬明生忽然明白了許多事情。
他從來都沒有真誠的對待過自己的岳父,或許曾經有過與他長談的想法,但被那雙凌厲的眼一瞪,便腿軟的什麼都不敢說不敢想了。
岳父擔任魔尊之位許久,他的見識與閱歷是自己不能想象的。當時的自己除了會幾樣樂器外,其餘一無所長。對於鐘山神的職責,他尚未能夠很好的履行。有時鬧一點飢荒,便手忙腳亂全無頭緒。燭龍看在眼裡,如何能夠不著急?如若這樣的人放在現在的自己面前,也必定是要頭痛的不知怎麼教導才好。
對於竹音,他是從心底裡愛慕。可是當年憤憤不得志,談不上把氣撒到她的頭上,也少不了冷言冷語,惹得她哭了好幾回。夫君夫君,想想自己怎配得上竹音的一聲夫君?
化仙池的水淒寒如冰,馬明生最後一點模糊的意識,還是當年那場三界雲集的仙會。
當初的當初,盛景佳期,有一雙美目曾經放在了自己身上。
“竹音妹妹,永別了!”
竹音咬牙忍著心痛,拼力施為說什麼也要攔住丈夫,不叫他掉入化仙池。
可天理迴圈如此強大,她一個小女子又怎能奈何?
一道天雷向著她柔弱的身軀直劈而下,然而比之更快的,是另一個人。
天愚!
“長姊,你不可輕舉妄動!”
竹音被死死的拉住,再也不能動半分。她眼睜睜的看著馬明生的身影越來越小,直直的跌入化仙池。
這清氣縱橫水霧氤氳的池水沒有半點美好,它像一張血盆大口,把她的夫君完完全全的吞噬了進去,連骨頭都不剩。
一滴淚,重得雲朵都承載不下。天雷滾滾,下起了傾盆大雨。
“他只是投胎去了,你可別犯傻!”天愚緊緊的拉著竹音,生怕她一時想不開。
竹音心裡空空的,不知為何,卻笑了。她輕緩的推開天愚的手,顧自理了理鬢角,彷彿還是準備去見愛人一般。
“我去看看他。”
天愚本不是個善於體察女兒家心意的人,此時見竹音神態自若,還以為她很堅強。
“你不尋短見,我就放心了。”說完這句話,他還惦記著馬明生捅的大簍子,匆忙告辭而去。
深秋寒雨,衙門的小官吏馬福得知夫人即將臨盆的訊息,樂顛顛的頂著雨往家裡跑。或許是太過高興,沒留神在門口撞到了一位女子。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你沒受傷吧?”
女子渾身溼透,卻毫不在意,就著他伸出的手站起來,反而輕輕道了一聲:“恭喜您,喜得麟兒。”
馬福撓頭一笑,聽了這種吉祥話,也是喜不自勝。
“我就知道肯定是個兒子。前兩月就跟對門大哥商量好了,只待他家娃娃一落地。若是個男孩便同我家寶兒結拜兄弟。要是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