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我匣中果脯,伸手於我,依依不肯離去。妝晨見她二人著實無禮,沉聲道:“你們是哪園的宮人,怎麼如此不懂規矩?見了我們公主也不知參拜!”
那兩名宮人卻並不理會妝晨,只徑直拉了那小娃兒便要離去,那小娃兒急得面色通紅,張嘴便要大哭,然而縱是他眼中熱淚滾滾,嘴巴卻只得呵出大片白霧,未能發出半點聲響,我不禁暗自驚疑,難道——他竟然是個啞兒?!
正僵持間,一名紅衣少婦驀地出現在園門口,高聲喚道:“惇兒!”
那娃兒聞喚,登時肅了面色,極是緊張地不敢再作掙扎,任由那兩名宮人牽了去那紅衣少婦身邊。那少婦見他手中仍攥著未及吃完的半粒果脯,登時一掌拍落,眼角略略斜視我,口中以著稍有生澀的南話大聲道:“生人給的東西你也敢亂吃,可是不要命了!”
聞聽此話,我心頭登時微慍,只按捺著不欲發作,半眯了眼打量那紅衣少婦。只見她一襲大紅色繡五彩祥雲錦緞長裙,斜斜系一領毛色水滑的銀狐皮披肩,黛眉開嬌,綠鬢醇濃,倒是個美人胚子,只是眼角斜揚,顴骨微高,看著頗有刻薄之相,不甚柔婉。我尚未收回目光,一旁妝晨已然怒道:“你是何人?突然闖入我們公主園中,還敢出言詆譭!”
那少婦睥睨地瞪了我一眼,也不與妝晨多言,牽著那娃兒扭頭便走。孰料未走出幾步,便生生撞上了一名男子身前,尚未來得及呼痛,已在望見男子面容的下一秒便即忙忙拜了下去,與方才的尖酸刻薄天壤之別,此番卻是語氣輕軟,很是誘人,“婢妾參見王爺,王爺萬安!”
不必抬眼,亦知道是誰來了。那少婦身側,一襲墨青色軟甲覆體,偉岸清絕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這王府的主人,拓跋朔。我亦心中一動,及至目光再落向那少婦時,已然心中有數,她應該便是西園那位——杳娘了。
拓跋朔冷冷頷首示意她起身,再望了望我,依舊是一色的冷凝,只在垂首望向一旁怯生生立著的小娃兒時,目中方含了一絲柔和,他溫聲道:“惇兒,你怎麼跑來南園了?”
那小娃兒見了他,方才和緩了緊繃的面色,連比帶劃地折騰了一番。我不明就裡,卻只見拓跋朔面色更形溫和,道:“你且隨你母親回去西園,你若喜歡那果脯,父王即日著人送去予你。”
我心下一沉,父王?!這孩子,竟然是拓跋朔的兒子!我心頭登時大亂,雖然早知拓跋朔已年近而立,必然早有妾室,有子嗣原也不奇,只是想到歸想到,真正面對時心中終究是有著說不出的煩惱不安,更遑論這孩子竟還是個啞兒。我心下翻騰處,再抬眼望去,卻只見那小娃兒聞言連連點頭,很是歡喜,然而那少婦卻面色不豫,強笑道:“王爺不如隨婢妾同去西園,婢妾一早便吩咐備下了王爺最愛吃的飯菜呢!”
拓跋朔卻冷然望了那少婦一眼,“你若有心,不如多用些在惇兒身上,如此惇兒也不至為那小小果脯便賴著不走。”他說罷,見那少婦仍立著不動,不由皺眉,“還不退下?”
“……是,婢妾告退。”那少婦聞言,雖及不情願,卻亦只得牽著娃兒退下了,臨行前,悄然轉身不著痕跡恨恨瞪了我一眼。我扭開臉去,不欲受她妒恨情緒壞了心境,一旁妝晨緊緊握了下我的手,便即拉著繡夜跪下行禮,脆聲道:“王爺萬安!”
他擺了擺手,只淡淡道:“退下罷。”
妝晨無奈起身,回頭望了望我,雖不情願,卻也只得攜了繡夜自行去了。
第十二章 前塵不共彩雲飛(中)
一月不見,他彷彿清瘦了些許,面上也似頗有風霜之色。我微微屈膝福了一福,“王爺萬安。”
抬起頭來,卻見不知何時他已走到我面前,呼吸可聞。“公主受驚了。”他淡淡道。
雖是說著歉意的話,可語氣中卻是半點歉意也無,我心下微惱,忍不住回敬道:“有勞王爺解圍。”
他輕笑了聲,“素聞楚朝乃上國禮儀之邦,今日一見,實是言過其實。”
我眼見他臉上笑意,竟一下子微微看呆了去,待得聽到他的質疑,心下詫異,忍不住揚眉道:“王爺何出此言?”
他搖頭,一徑地雲淡風輕,“上國的公主本應知書達禮,恭肅有度,然而本王聽你適才所言,卻是極不妥貼。”
我心下茫然,卻不知如何便極不妥貼了,口中只得道:“我自入王府,動靜得宜,言行舉止從未有悖婦德婦言,卻不知王爺口中極不妥貼,究竟為何?”
“連著一月的大雪,公主從前從未見過罷?”正當我猶疑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