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平衡。可是,當她看到我的時候,那秤就再也不能平衡了。她像是被電觸動了一樣將秤扔在了地上,龍捲風一樣向我衝來。
我扭身就跑。
她咒罵著我:“小兔崽子,你竟然敢逃學!你是不想學好了!看我不整死你!”
她跳過來薅住我的脖子。真正抓住了我,她卻不知道要乾點什麼。我喃喃地說:“媽,我掙錢了。我掙了二塊三毛錢呢!”我邊說邊攤開手心,那幾張紙幣被我皺巴巴地攥成了一團。
她一看當時就急了。
“你還偷錢!”
“我沒有!”
“你還嘴硬?!”
“我沒嘴硬!”
“啪!”一個響亮的耳光。我當時就傻掉了。我還沒有哭,她先放聲哭起來,哭得悲天愴地,哭得傷心絕望,“掙錢容易嗎?”她一直質問我這麼一句話,沒有其他。
“掙錢容易嗎?掙錢容易嗎?!掙錢容易嗎?!……”
她兇得眼睛都紅了,我不回答她就絕對不會放過我。
我說:“不容易。”
她這才緩了一口氣:“你還知道不容易啊!”然後鬆開我,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大街上有許多人停下來看。我覺得非常沒有面子。
我媽要我記住:人窮志短。
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嘩啦嘩啦地在水龍頭前洗臉。時間還很早,天才矇矇亮。我知道她又要推著裝滿了各種各樣水果的平板車去賣東西了。——我經常可以吃到水果,只不過都是爛的,以至於在小時候,我對很多水果充滿了厭惡。我曾一次次推開媽媽送過來的腐爛水果,她說:“吃!”
“不吃!”
“你不吃就這麼扔了嗎?這可都是錢!!”
我說:“我就是不吃!”
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於是也只有當著我的面,拿起來水果刀,刷刷地刮掉那些爛成像是果醬的部分,剩下的她大口大口的吃掉。
“這樣就可以省一頓早飯錢,要不兩根油條加一碗豆漿也要八毛錢呢!”說這個話的時候,她的眉毛永遠是皺成一條線段,很是疑惑的樣子,“你怎麼不吃?”
“我寧可不吃飯,也不要吃這種垃圾東西!”
“不管你了,愛吃不吃。我去賣水果了。記得早點去上學,別遲到了。”
我背過身去,下廚房尋昨天剩下來的剩飯。院子裡響起了咚咚的聲音。“小重啊!出來幫媽媽一把。”
我沒吱聲。
不一會,車子連同她的聲音,也就一起消失了。
吃完了早飯,收音機裡響著中央人民廣播電臺的新聞。我爸爸還沒有起來,他裸著膀子抱著那個嘰裡呱啦地響個沒完的收音機呼呼大睡。
我說:“爸,我走了。”
就像是我對我媽一樣,他對我的話沒有做任何理睬。依舊保持著熟睡的姿勢。
路上,我看見一些人,神色慌張。我本能地緊張起來,那些慌張的人,全都是提著水果籃子的人,一手提成秤,一手拎著重重的水果籃,健步如飛。在他們身後,我看到了幾個吆五喝六的城管。——他們太胖了,有點跑不起來。但是總能將年老的,或者腿腳不利索的人捉住,一手扯住那人的領子,一手搶下他的秤,將水果藍大腳踢翻,那些鮮豔的水果滾落到一地的時候,被捉的人就哭了。無論城管說什麼,他只是哭。身體慢慢滑下去,兩隻粗糙佈滿了皸裂的裂口的手抱住頭,蹲在地上悲哀地哭著。
我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我看不慣這樣的場面。常常覺得束手無策。拐過一條街道,我最不情願看到的一幕場景看到了:媽媽!
我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在我一轉過那條街道的一剎那,我就看見了,我的媽媽迎著我跑來,她賣力地推著載滿了水果的平板車,然後身手還算敏捷地騎上車,躬起脊背向前行駛,也許再給她一點時間,她真正把車子騎起來就會很快很快,我甚至在許多的夢裡夢到了媽媽的這輛賣水果的平板車可以長出一對翅膀來,在城管來的時候飛起來。此刻,她是想把身後的那些人甩掉吧!她回頭去看那些人。
“站住!”
“……”
“這次捉住你饒不了你!”
接下來,那些人更快地跑了過來,更多的人跑過去圍觀,彷彿這是一場鬧劇。只有我,像個局外人一樣,不動聲色地站在人群之外。
我站在那不動,大約凝滯了有一刻鐘。這一段時間,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我像是忽然甦醒了一樣,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