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他從未聽過的古怪聲音。
他不由得悄悄探出半張臉去看,隔著密密麻麻的枝椏,他並未看見說話的那個人,他只看見了一襲僧袍。
——那是寺裡的僧人。
他不覺想去看臉,卻始終未能成功。
然而那一剎那,他看見了跟在僧人後面的一個男人。
低著頭,扛著一個麻袋。
那道奇怪的聲音還在說話:
“師父有何可懼?放眼京畿,這樣的機會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上頭抬舉你,也就是看師父是個知好歹懂進退的,呵呵呵呵,師父你呀便把那心放寬了,把嘴閉嚴實了就成!”(未完待續。)
第238章 舅甥
那著了僧袍的人,緊跟著似乎飛快說了一句話,但長生離得遠了,他聲音又小,便未能聽清。幾個人越走越遠,說話聲自然也是越來越輕,長生想要再聽,也是不能,躲在暗處屏住呼吸,最後只聽見那道古怪的聲音彷彿提了提“朝廷”還是“官府”的。
林間有風,樹葉嘩嘩作響,人聲一出便碎在了其中。
長生不明所以,可心中知道不好,自己怕是撞見了不該知道的事,眼瞧著那幾人匆匆忙忙像是朝林子外走去,他便不敢立刻跟上,在原地躲了大半天,看著那幾人折返回來,身影消失在前方時,他才揉了揉痠麻的雙腿站直了身子。
他探頭向他們消失的方向看著,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他剛剛瞧見的那一幕。
先前那幾人往林子外去時,其中一人揹著個麻袋,沉甸甸的垂在那,裡頭必然有東西,但及至他們返回,那口麻袋已然空了下來,癟癟的,大風一吹幾要飛揚起來。
長生心裡直犯嘀咕,腳下步子往前邁不是,往後邁也不是,遲疑了片刻,他咬咬牙,小心翼翼沿著方才那幾人前行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他想了又想,卻仍猜不透那口麻袋裡裝著的究竟是什麼。
七拐八拐,他扒開繁密的枝葉鑽出林子,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麻袋裡裝著的——
是人。
是他曾經見過的小乞兒們。
望著屍體,他僵在了原地,像塊朽木,瞬間沒了生機。
這是怎麼一回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些孩子,怎麼就都死了?剛才運了屍體進林的人又是誰?
問題一個個不間斷地浮上心頭,長生猛然回過神來,他拔腳就往林子裡衝,想著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寺裡。可跑到一半,他漸漸醒悟過來,寺裡有人參與其中,而他尚不知道對方是誰,貿貿然跑去又能找誰說?更何況……那人分明提了誰也奈何不得……
恐怕他就是去報了官,也不會有用,而且只會打草驚蛇,性命難保。
他至少得先查出這件事同寺裡有幾分干係,才能另想對策。張皇之際,長生勉強按捺下了滿腔驚詫憤怒,小心籌謀起來。然而,自那以後,山溝裡的屍體卻一直沒有再添過。
那日他所見的幾個人,也皆沒有再出現過,若非他記得清清楚楚,只怕要當做是夢一場。
長生咬了咬牙,轉過身低頭往前走,鼻間檀香味愈重,他沒有防備一個不察突然撞上了個人。來人身量比他高出不少,生得也比他健壯,長生一撞,趔趄著往後退了一步,好容易站定,他便聽見前方站立著的人喊了自己一聲:“長生。”
他慌忙抬頭去看,脫口喚了一聲“舅舅”。
悄悄跟了他一路的丁老七耳朵尖得緊,一字不落聽了個清楚,頓時瞪大了眼睛。
“阿彌陀佛,你怎地又忘了。”站在長生跟前的和尚蹙起了眉頭,赫然便是那天雀奴和扈秋娘綠蕉一塊兒尋人解籤時偶遇的大和尚戒嗔。
長生神色微變:“戒嗔師父。”
戒嗔這才點了點頭,可眉頭仍皺著,四顧一掃,見無人經過,神情放鬆了些,問長生道:“你這臉色,似乎不大好,可是身上還沒有好利索,難受著?”
他問著長生的身子狀況,像是十分關切,可語氣裡卻並沒有多少關心之意。
丁老七一邊躲得更嚴實,一邊不解地在心裡猜開了。
這舅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怎麼看著這麼不得勁?
但長生卻像是早就已經習慣了戒嗔的口氣,聞言只搖了搖頭說:“勞大師掛心。”
他的面色,卻依然難看得很,雙眼下方青影重重,顯見得睡也睡得不好,精神頭不足。
戒嗔數日不曾見過他,想著他不該如此,心中不覺起疑,忽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