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雲)你的年紀大過他們,又是自六歲苦讀,數十載寒暑,滿腹經綸,莫道還不如他們?
(濤雲)學問沒有長幼,聞達不分先後,他們兩個之中又屬那個年輕的叔夜才學更勝一籌。
(韓氏雲)即如此,為妻也想偷偷從旁觀察觀察,可也?
(濤雲)便請觀察。
(韓氏唱)只聽夫君他,稱讚聲聲。聞言愈使我,好奇心重。因夫君言語謹慎,從不曾,誑言與虛雲。卻說甚天下無雙,最富才名?待我從旁看清。
(韓氏在林外觀察叔夜、阮籍的一舉一動,直看了一天,忘了離去,唱)人如竹,虛懷若谷,竹比人,骨節堅硬是氣節不屈,挺直翠玉,恰似君子風度,閒枝時光拋,隱士韶華負。風月詩書清酒一壺,再琴歌一曲,便人竹兩歡得意處。
(濤問)你觀察了一天,覺得如何?
(韓氏雲)您的才能、情趣無法與他們相比,只能依靠你的見識、氣度與他們結交罷了。
(濤雲)正是。(韓氏下)
(濤以手整衣冠,唱)需抖擻,要精神,此番便是風遇雲,不負了我半生學問。
(正要上前,忽的瞧見一輛鹿車駛過來,車上一人年約30,不僅黑瘦矮小,且極其醜陋,形貌粗鄙,衣冠不整,醉熏熏懷裡抱著一壺酒。一個童僕扛了鋤頭跟在鹿車的後面跑。鹿車經過竹林,車上醜人正與叔夜、阮籍瞧見,也不分美醜貧富,三人欣然神解,攜手步入竹林一同喝酒,有說有笑。濤見後獨白)想必這也是嵇公、阮公的朋友。
(走過去見那童僕立在一旁,便問)你家主人可是嵇叔夜、阮嗣宗的朋友?不知怎麼稱呼?
(童僕雲)他是沛國人劉伶,字伯倫,行無蹤,居無所,從不與人交往接近,只知嗜酒,不管世故人情,不認得什麼嵇叔夜、阮嗣宗,也不知怎麼今日倒與他們一見傾心。
(山濤又云)你為何提鋤跑在車後?
(童僕雲)他醉死了好埋他呀。
(山濤獨白)這方是風雲際會,山水相逢,知己相遇。(說完只過去與他們一同坐下,不問姓名出身,不分長幼貴賤,只論天文地理時事,僅說諸子百家學問,相談甚歡,到了深夜,叔夜、阮籍生起一爐火,阮籍拉開風箱,扇起熊熊紅火,叔夜脫了上衣拎起大錘赤膊打起鐵來。餘人繼續圍在一旁喝酒說話。)
(月正當頭,九娘提籃上,唱)月兒彎彎,竹影重重。且憐春夜,莫怨東風。九娘我趁夜行。來到這河東竹林,千竿碧竹顯幽清,月下風弄影,動靜分明。
(雲)白天時因無說話時間,嵇公子約了夜晚在此相見,到了晚上我便溜出了門悄悄來到這裡。腳下走著,心裡其實尚有些猶豫不決,我喜他才貌雙全,又怨他無錢家世不顯,這一去便是定下終身再不能悔,我卻是該去還是該回?
(唱)心亂成麻,萬般思緒皆纏人,羅衣寒透,不定心神,與公子兩心相慕,心相慕約定三更。本應是天意遂人願,顯見得才子配佳人。可惜他竟然貧困,終究是天道不公。
(走過竹林,瞧見叔夜等人,驚奇)咦,怎麼這麼些人?他,原來只是個打鐵郎,卻錯生了這一付貴公子模樣。(轉身便要走,瞧瞧手裡提籃,獨白)罷,待我把這些東西送給他也好。(上前雲)公子有禮。
(叔夜喜雲)九娘來了,正等你說話。
(阮籍雲)知音人來了,快來拉這風箱你們好私下說話。
(九娘獨白)我自幼琴棋書畫,卻哪裡做得這粗重活?(雲)公子,我帶了幾件衣裳,做了些點心來,先與你送回房裡。
(叔夜雲)也好。(止了打鐵,披上件衣裳在前領路,便在竹林邊有座小小茅草房,進了草房點起一盞油燈,房裡一無所有。唱)我在這殷切盼,她也果然應約深夜到訪,顯見得兩下里心思一處著想。從今後解了相思,到如今紅顏知己相伴,便是意足心滿。又帶來這點心衣裳,巧手製成情深意也長,叔夜點滴兒都記心上。
(九娘瞧著草屋心酸,唱)才子從來難得志,只說貧困卻至廝,殘破了草屋,凍餓了才子。不爭你不信命呵,卻枉費了我歡喜心思。(自籃中取出衣物、點心等放好,擺點心時,瞧見燈下有一幅山水風景畫,筆墨酣暢,活靈活現,驚雲)這般出神入化,惟妙惟肖的畫從何處得來?
(叔夜雲)便是我今日閒時隨手所畫。
(九娘雲)是公子所做?我自幼學畫見慣名跡也未曾見過如此妙筆,此畫風已臻化境,公子作得如此好畫,怎麼不將去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