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被敲門而入的副官提醒去開會。
冗長的戰前會議結束又重新回來繼續面對密密疊疊檔案,等到簽好最後一個字,將檔案闔起放到一旁與其它處理完畢的堆疊在一起,青雉這才甩了甩手腕,同時抬眼看了眼對面牆上掛的時鐘,一看之下發現居然已經是接近晚間十點。
“啊啦啦~我居然這麼勤奮,真是感動啊~”
青雉自言自語的笑笑,隨即放下手,起身從辦公桌後邊轉出來,本來要到沙發那邊喝杯水,想了想又改變行進路線,慢吞吞走到窗前。
推開緊閉窗扉,一瞬間微涼夜風裹著潮汐翻湧席捲而入,他靜靜看著高空無邊無際暗幕,點點慘淡星辰。
片刻之後,青雉悄無聲息釋放霸氣,見聞色緩緩覆蓋整個房間,又一點一點向外蔓延。
看不見的氣場不疾不徐擴充套件,從他辦公室開始,直到整個樓層,直到整幢建築物,直到整個海軍本部,最後將島嶼籠罩進去。
閉起眼睛,青雉集中注意力分辨感知範圍內的一切,試圖從無數湧入意識的雜音裡找出那人的存在。
他聽見許許多多的聲音,自遙遠另一端滾滾而來的海潮,踩著浪尖呼嘯盤旋的風,年輕士兵嘹亮的號子,軍靴踏過地面的沉悶節奏,靜候時機的兵戈們發出錚錚輕音,卷宗紙頁翻動時的窸窸窣窣。
他細細尋找著,一點點剝除腦海中不屬於目標的聲音,在錯綜複雜迷宮一樣的整體中急不可待捕捉她的方向。
…………
‘啊——’
那人改變後的音色徒的刺入青雉的意識海,接踵而至的是什麼東西摔落地面的脆響,彷彿是瓷器也或者是玻璃。
‘怎麼?’低沉暗啞的聲線,屬於中將鬼蜘蛛。
‘沒,沒什麼…只是…’她吶吶的說,‘不知道怎麼回事,手滑了。’
幾秒鐘後,鬼蜘蛛再次開口,‘你別管打碎的杯子,毛毛躁躁的。’說完之後,沉默片刻,復又啞聲道,‘過來…我這裡。’
她在原地躑躅不前,說話時音色嬌怯,‘不,我還是先回去。’
‘我不喜歡重複,所以,過來。’鬼蜘蛛開口的同時,氣息開始移動,伴隨著那人嚇著一般,磕磕絆絆的退縮,最終兩道存在感匯合。
‘別這樣…中將大人…’她的聲音輕柔顫抖,‘…放開我…’
‘你以為我想做什麼?’鬼蜘蛛的語調顯得很無奈,‘也不知道馬休說了什麼,你…’說到中途的話忽的停下來,‘咦?’
…………
猛地收斂見聞色,青雉睜開眼睛,剛剛一剎那,鬼蜘蛛察覺到有人刺探,他也就無法繼續下去,只好半途而廢。
冷冷的哼一聲,青雉隨手關起窗扉,看著倒映在玻璃窗上神色陰鬱晦暗的臉龐,沉默半晌,微微眯起眼睛。
馬林弗德有不成文的規矩,諸位將領們心照不宣,輕易不在本部動用見聞色,此刻他如此舉動算是有些逾越…
青雉苦笑一聲,壓低聲線,喃喃的說道,“小小姐,你看,我真的發瘋了。”為了她,竟什麼都顧不得。
語畢,他抿緊唇角,僵硬地轉過身,折回原本的目的地,重重摔進長沙發,抬起手,慢慢地捂住眼睛,另一手攥著胸前衣襟,彷彿這樣做就能減輕痛苦,拯救快要裂開的心臟。
閉緊的眼睛感受不到光明,沉浸黑暗中的理智搖搖欲墜。
‘小小姐——’專屬於她的稱謂在舌尖反覆滾動,最終仍是無法宣諸出口。
青雉張開嘴,艱難的呼吸,彷彿有什麼淤積在胸口,那人暗藍的瞳子在眼前晃動,近在咫尺卻遙不可及。
他象溺水之人,她是救命稻草,他努力伸出手,指尖卻每每與之失之交臂。
她是愛人,他是仇敵。
他是海軍,她是海賊。
他在白色的黑暗裡踽踽獨行,她墮落深淵卻未曾放棄過希望。
他與她之間阻隔太多東西,多到幾乎看不到一絲希望。
可是,只有愛是唯一無法放棄的執著。
…………
他對她的感情真正是孽緣,青雉甚至覺得,或許是葬身火海的奧哈拉無辜平民在冥冥中對他們這些行兇者施行了報復,才會讓她出現在他們面前。
也只有永遠無法得到回應感情,才是世間最殘酷的報復。
他看見她第一眼開始就放不下,想了二十年。
忠誠正直如鼯鼠,自春島花洲邂逅,從此泥潭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