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誰的聲音穿透喧譁雨幕傳到耳朵裡,蒼老卻平和;偏頭看去,十幾米開外站著一個老婆婆?身體微微佝僂,佈滿皺紋的臉,目光卻很慈祥。
只是…小姑娘?靜靜看著這位不知哪來的婆婆慢吞吞走近,然後將手裡的傘分我一半,遮去鋪天蓋地的雨滴,我眯起眼睛。
我知道自己如今的樣子糟透了,滿身血汙、頭髮糾結,衣衫破爛、沾滿塵土,看上去就象個兇徒;身側,此刻極力撐高雨傘的分明是普通人…
而她竟然神情平靜,一般人應該轉身逃走的吧?
“奇怪的老太婆。”
…………
亦申露,偉大航道前半段,分佈七條航線無數島嶼的其中之一;因為靠近無風帶,附近又有磁場更為強烈的島,所以,很少外來船舶抵達此地。
哥爾D羅傑開啟的大海賊時代已經過去二十一年,島上的居民仍然過著平靜的生活。
當然,這也和此地物產貧瘠有關,無法大面積耕作的土地僅供自給自足,沒有任何一種礦產,近海遍佈暗礁使得重型船舶寸步難行,連海軍都懶得駐紮。
除了每半個月到來的郵報鳥,和偶爾路過的販賣船帶來外界資訊,居民總數不足三百人的亦申露島幾乎與世隔絕。
用幾個月徹底養好傷,發現文字語言不存在障礙之後,順便把瑪麗,也就是撿到我的婆婆,收藏的報紙書籍看個精光;翻看那些泛黃紙張,從中斷斷續續得到一些訊息,進而印證,模糊的印象。
在我碌碌無為的那個世界,到死都還沒完結的那段傳奇曾經演繹過的,以及,這個世界發生過卻不為我所知的。
哥爾D羅傑的處刑,世界格局的變遷,重大事件,娛樂八卦,所有關於這世界的訊息,被我如飢如渴吸收。
超出意料的漫長光陰,令我一時無所適從。
…………
瑪麗開著一個小小雜貨店,位於島嶼的港口附近,閒來無事,我也會蹲在那裡幫她照看店鋪,當她往那片崖岸去的時候。
原本我一直奇怪,老太婆年紀一把了,還堅持每隔幾日就往那種地勢險要的崖岸去,後來某天夜裡,被她拖著喝了整晚的酒,從醉了發瘋那些又哭又笑的話裡,我才知道內情。
那片崖岸瘋長的野荊棘,好吧~不是野荊棘,是這世界獨有的植物————月光木棉,它的屬性很特殊,只紮根靠近海岸的岩石群。
每年月華最盛之夜綻放,花期過後立刻枯萎,種子隨著風與潮汐四處流浪,直到再次停留煥發生機,如果遇不到那夜的月光,它會繼續生長以待來年。
瑪麗風雨無阻去看的那片植物,上次出現是在五十年前。
那一次,在同樣的地方,瑪麗也曾經撿到過一個人,那個來自北海的男子追尋先祖腳步進入偉大航道,遭遇暴風雨後漂流到亦申露。
和我一樣渾身是傷,也同樣在瑪麗家休養。
最後,就象那片木棉,月華最盛之夜,花謝的同時,男人駕船消失在風與浪潮之間。
“那晚的月光確實燦爛至極,他也說,想和我一起再看一次花開。”瑪麗的眼睛裡蔓延著深深的悲茫,“可是,花都快開了,他為什麼還不回來呢?”
…………
宿醉醒來之後瑪麗象是忘記那晚的失態,而我也不好對那樣一個爛尾故事發表任何意見,直到從用來消遣的即興之書裡看到男人的姓氏。
不知為什麼,這次,世界本身並未排斥我的出現,並且隨著身體康復,象是屏障被逐一打破,沒了以前隱約的格格不入,氣的運轉也流暢起來,這也是為什麼,我在窮極無聊之時敢解/放咒文卡的緣故。
只不過,第一次嘗試就收到如此好的效果,真是令人驚喜,咒文卡產生的效果竟與這個世界有所關聯,連文字都顯現這裡的體系,是不是就表示,我的存在被認可了?
卡片'即興之書',每次翻開都有不同的精彩故事,比如說,此次我看到的,與瑪麗收藏的北海兒童故事相同題材,內容卻截然不同的冒險傳記。
四百年前,文布蘭。羅蘭度的探險船諾斯。哈依姆號,在偉大航路的所見所聞;刊印日期正是羅蘭度處刑那年,作者是他的航海士,貝洛蒙特。柏倫。
小花園、砂之國、黃金鄉…筆者用寫實語言描述海上航行的險惡,與登陸島嶼後的驚奇;對比瑪麗給我的那本大話王,前者顯然更容易煽/動人心,這大概也是它絕跡的原因吧?
我盯著作者的名字看半天,才拿起所附的書籤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