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鮮血從秦兵的身體裡噴湧而出,十一月的嚴寒裡,騰騰熱氣嫋嫋而上,幾乎讓戰場變成了蒸籠,粉紅色的霧氣瀰漫,有種異樣的美麗。馬蹄之下堆疊了層層的屍體,險些絆倒隨後跟來計程車兵。紫樞的眼裡只剩下了鮮豔的紅色,只有這個色彩。她胸中的恨意快意一同迸發出來,逐漸的,她的意識裡只有殺戮。
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喂,你們看到了嗎?你們的仇人全都會被我殺死。我沒有對不起你們,我為你們報仇了。紫樞感覺到自己快要哭出來。可是殺的人再多,那些逝去的生命都再也不會回來了。
生命……造物之力生處這樣精巧而偉大的作品,獨一無二,永不重來,然而這些胡人曾經就是這樣踐踏漢人的生命的,現在是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她要保護的,是她背後的人,而面前這些人全部都是敵人,敵人都是該死的!她要、把他們全部都殺光!
謝玄再次將血淋淋的劍從一個士兵的心臟拔出的時候,那個胡人士兵的同伴幾乎拿不穩長槍,他跪在地上:“求求將軍放過我吧!我是被逼著來的!”
謝玄冷漠地一劍穿透他的胸膛:“我的臣民曾經也這麼說,你們放過他們了?”
是的,他們沒有。沒有慈悲,沒有人性,這群胡人以風捲殘雲之勢虐殺了這片土地上百萬計的漢人,就像……晉軍今日殺掉這群潰逃的軍人一樣……一樣!
淝水一戰,八萬晉軍一共手刃了七十萬秦軍,屍橫遍野都已經不能形容戰後的慘狀。然而戰爭就是如此,它是饕餮,是絞肉機,是消滅人性的毒藥,同時,也是利器成名的最佳途徑——無論是人,還是劍。所以,紫樞再次一戰成名了。然而,暗地裡說她是不祥之器的可算少數?
紫樞啊,那柄嗜殺成性的魔劍……也不知道謝家公子能不能鎮得住喲……
殺了那麼多人,嘖嘖,多少煞氣。
傳說它被鑄出來的時候就帶著戾氣呢……
那個時候她就應該預見最後的結局。人,都是這樣,將她利用後便會將她拋棄,她不過就是件物器,還是最為危險的。任誰能容忍手中是隨時會反噬的工具呢?
紫樞轉醒的時候外面正在下雪。杭州氣候溫潤,冬日其實很少下雪,所以斷橋殘雪才會是罕見的美景。寒風從外面灌進來,其實她並不會感覺到冷,但是紫樞卻下意識地抱攏了手臂。她從劍裡面出來,走出了劍冢。因為睡得太久,還做了那麼長的夢,她的精神並不見得有多好。略帶疲憊地站在天澤樓外那棵她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樹上,因為是冬天,原本的紫花凋得差不多了,雪花覆在棕色的樹幹上,像是月華。紫樞靠著樹幹,抬起了手臂。雪花輕飄飄地落到她手心,慢慢地積起一層。她輕輕地一吐氣,飛屑便又簌簌地從她的手中飛走,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天氣不怎麼樣,有稀稀落落的藏劍弟子在練劍,出來行走的人倒是不多。紫樞想這些人大概是還沒資格開劍爐鑄劍的,按照慣例,這個時節大多數人都窩在劍廬那邊一邊鑄劍一邊烤火。這樣山莊每隔一段日子就能出一批劍,不怎麼樣的就給初學弟子隨便使,好的就拿去賣了,得來的便是一筆鉅款,這樣葉暉會興奮得雙眼冒光,藏劍弟子們會多些零花錢……
果真比起其他門派,藏劍是極為有優勢的。佔據了西湖最美的景緻不說,每年還有固定款項進賬,名聲又好。地靈便罷,也出人傑,出了一大批有名的弟子。這樣柔美的風景竟能養出最瀟灑率性的俠客,藏劍弟子大都驕傲奪目,爭強好勝又真誠率性,著實……可愛。上天也太為眷顧了,將最好的都留給了西子湖畔的一群人,又拿什麼給天下人呢?
紫樞靜靜地倚著樹幹,聽著隱隱約約的劍身相交的聲音,唇角微微翹起。她喜歡這裡的人,因為他們是真正愛劍懂劍的人,知音難尋,伯樂難遇,她其實很慶幸來到的地方是藏劍山莊。
如果能這麼平和地走到盡頭該多好……
“原來你在這裡。”
紫樞低頭,看到葉英正仰頭看著她。他同平日裡見到的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腰間多懸了一件東西,既陌生又熟悉。她扶著樹幹:“你找我?”
葉英點點頭,示意她下來。
紫樞不知道他要幹什麼,還是落到他的面前。她才看到他的額上有些許的汗水,身上也殘存著濃濃的煙火氣,他這樣,是剛從劍廬那邊過來?哦,前些日子他說要鑄劍,這次是來讓她看品質的?可是那麼大一把重劍,他帶在哪兒的?
葉英看紫樞目光遊移,好像在四處尋找什麼東西,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