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再次掉頭就走,此時再走只怕更是淪為笑柄,她忽而一笑,身姿筆挺走到那一處席位上坐了下來,全然不理會一旁的議論嘲笑聲。
王亦風微微露出一絲笑,指著孟洛道:“這位想必諸位都認識,便是河東羅家郎君,這幾日可是在新安城大出風頭。”
席上早有郎君大笑著道:“敢問羅郎,那幾車糧可足夠回江東了,若是不夠我倒是願意助羅郎一臂之力。”
眾人大笑出聲,更是輕蔑地望著孟洛。
孟洛眉眼也不抬:“多謝郎君相問,那幾車糧已經足夠府裡收留的流民吃用,不消郎君相助了。何況是以古籍換來,小子不曾準備古籍與郎君,自然也不肯要郎君的糧食。”
這話成功地讓一眾大笑之人收斂許多,想不到眼前這個用古籍換糧的俗物,竟然還收留了流民,倒是有些特別。
此時何家二郎何瑋開言道:“不知羅郎為何要以古籍換取糧食,須知這古籍乃是家傳之物,最是珍貴無比,怎能用來換糧,這實在是……”書卷對於這個時代的人們而言最為珍貴,庶民之中讀書識字之人甚少,能夠閱讀書卷在他們看來是極為高雅之事,世家中人更是自命清高,視為十分貴重之物。故而哪怕世家中人是逃難也要帶上書卷,才能顯得身份高貴不凡,並非庶民之中看重錢財的俗物!
孟洛分明感覺到他話裡之意,大笑起來:“清玄之道在於修身養性,何以修身,立命方可修身,如今亂世之中命尚且不保,又談什麼修身!”她掃過眼前這些自命不凡的郎君們,“何況古籍亦是書卷,若是熟讀之牢記之謹守之,又豈會在乎書卷何在,胸中自有天地文章!”
她這一番話說的震驚四座,眾人萬萬想不到一個用家傳古籍換糧食的俗物竟然能說出這樣一番大氣不凡的話語來,細細思量來,更覺得她說的深刻入微,發人深省!
一時間宴席上眾人都是悄然無聲,望向孟洛的眼神也都大為改變,竟然隱隱有一份敬意,眼前這小郎分明精通清玄之道,更是文采非常!
而此時,桓宣卻是收回目光,有幾分疑惑地望向眼前看似尋常的羅郎,雖然這小郎容貌陌生,談吐也著實不凡,怕的確是出身江東哪一戶隱士名門才是,但卻不知為何讓他隱隱有熟悉之感,或許是那刻意低沉卻又幾分嬌柔的嗓音,他究竟是何人?
第六十一章 懷疑
清江樓宴上,原本對孟洛滿是嘲諷和不屑的眾位郎君,再也不敢小覷眼前這個看似尋常的小郎了,她大膽地用古籍去貴府換糧食,毫不顧忌世俗眼光,卻又能說出修身之理,行事灑脫大氣,言談舉止俱是高貴脫俗,實在是令人不得不佩服。
面對眾人的明嘲暗諷卻也能落落大方,對答從容,漸漸地,一眾郎君也就沒有了再作弄取笑她的興致了,反倒是感嘆起眼前的局勢來。
“……蠻羯著實可恨!竟然不打也不退,只是佔據壽陽,牽制住建康與新安,進不得退不得!”一位王家郎君憤憤道。
孟洛心中猛然跳了一下,先前她已經打聽到建康並未被羯胡人攻打,卻仍是有些不安心,如今聽到世家郎君亦是這般說,這才放下心來。
王亦風微微頷首,嘆道:“的確如此,壽陽離建康不足五百里,若是貿貿然回了建康,只怕羯胡人若是攻打過來,難逃被圍。”
眾人皆是一副擔憂的神色,桓宣此時冷冷出言道:“壽陽離新安亦是不足五百里,諸君還是謹慎為妙。”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色變,他說的不錯,壽陽、新安與建康乃是形成犄角之勢,離新安城亦是不足五百里,若是羯胡人放棄攻打世家皇族已經盡數撤出的空城建康,轉而攻打新安,那隻怕……
孟洛端著酒盞的手不由地一顫,她想起了先前在城外,遇上的那一小股羯胡人,他們雖然人數不多,卻都是精悍之輩,不似是流兵散勇,難道是羯胡人派來探路之人?羯胡人真的要攻打新安?
她一時回不過神來,連吃驚的臉色都忘記了掩飾。
對面的桓宣看得分明,更是露出疑惑的神色來,眼前這小郎為何這般眼熟?
只是他看著眾人譁然一片,大驚失色的模樣,淡淡笑道:“諸君也不必如此擔憂,雖則蠻羯或有攻打之心,卻亦是不能長久的,新安在我南晉腹地,蠻羯人雖是一路勢如破竹佔領了壽陽,然而畢竟遠離羯地,無法長久停留,羯人遠少於晉人,想來用不了多久就會退去。”
此時眾人才略略鬆了口氣,卻又不放心地低聲問道:“五郎可確定羯胡人真會退走?若是攻到新安,那豈不是隻有再往南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