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也站起身,“你們家點點睡醒了沒有呀?”
來人還是藕荷——這會兒,藕荷臉上是連笑影子都不見了,神色肅穆得,壓根也不像是這宮裡才有了喜事。她墩身給徐循行了禮,猶豫了一下,便道,“我們娘娘打發奴婢來,問娘娘一句話……”
“什麼話啊?”徐循是真有點好奇了。
“我們娘娘問……”藕荷猶豫再三,一咬牙到底還是開了口,“現在,還來得及嗎?”
皇后畢竟還是後悔了。
皇后終於恢復過來了?
皇后還來得及嗎?
一眨眼間,三個念頭幾乎是同時掠過了徐循的腦海,讓她也有點不知如何回應了,過了一會,方找到頭緒,問藕荷,“現在,娘娘連這一點都看不清楚了嗎?”
藕荷面上閃過了一縷極為複雜的情緒,她忽然間垂下頭,捂著嘴——明顯是在壓抑著自己的哽咽,這對於一個宮女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失態了。
“我們娘娘……我們娘娘……”她翻來覆去地說,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一般。徐循都看不下去了,忙讓人拿了一張手帕給她。
過了一會兒,藕荷才算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先給徐循請罪,徐循說了無妨,藕荷才道,“其實,娘娘當日對我們娘娘說的那番話,奴婢聽了,都覺得很有道理。可我們娘娘主意變換,心情也是隨時起伏,一時這個一時那個,卻是難有個準數兒。直到今日,皇長子出世了,方才是如夢初醒……”
徐循這才算明白怎麼回事,一時有些感慨——說是淡泊,怕也是還有那麼一星兒火花沒滅,只是皇后的體力和精神狀態,已經是不足以支援她坐下清醒的判斷了。如今自然只能啃噬著後悔的滋味,而比她更痛苦的,還是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明知解決辦法,卻又無法出面解決的大宮女。藕荷瞧著事情一步步發展到今日,心中的壓力和焦灼,只怕是比皇后都多。
“這……”她也是有點犯難了:說實話,皇后哪怕是本來心灰意冷,這會兒想要奮勇一搏,她都不會如此不看好。可現在嘛……
“我還是當時那句話。”徐循道。“娘娘能失去的東西,本來也沒有什麼了……”
藕荷會意地點了點頭,眼底也燃上了一點希望的火花,徐循看在眼裡,是嘆在心裡。
——她又添了一句,“只是,如今她要壓上的賭注,可就真的比那時候來得更沉重……這就得看娘娘是怎麼選的了。結合如今後宮的局勢,娘娘也當有自己的判斷,這判斷,卻不是我們能為她做出來的。”
藕荷這會兒還有點似懂非懂的,望著徐循一時沒有說話。可徐循也不能提示再多了,她搖了搖頭,“如果娘娘現在連眼前的局勢,日後的得失都計算不清的話,那倒還是不如按兵不動……”
不然,她又怎麼可能和皇帝、貴妃周旋?這兩個人,可沒有一盞省油的燈。
藕荷似乎是又明白了一點,她跪下來重重給徐循磕了兩個頭,“娘娘恩德,奴婢實不知如何言謝……”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在這種時候,能給坤寧宮一個好臉都算是有情分的了。能說這麼多,徐循已算是仁至義盡,不論皇后會如何選擇自己的道路,這份人情,她是要承的。
徐循沒說什麼,只是淡淡一笑,“這一陣子,也是苦了你們了。”
等藕荷出了宮門,何仙仙也早託詞走了,只有錢嬤嬤回到徐循跟前伺候,徐循想想,也戲謔地對錢嬤嬤道,“你心底看著藕荷,只怕是很有幾分同病相憐吧?”
錢嬤嬤忙是搖了搖頭——也不知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娘娘怎會如此想……”
她到底是說了一句知心話,“皇后娘娘已經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娘娘心底,起碼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是啊。”徐循嘆了口氣,“皇后娘娘已經是徹底亂了陣腳了。”
“您看……”不知什麼時候,錢嬤嬤倒要請教徐循了。“若坤寧宮出面,此事可還能成麼?”
現在出面,頂多也就是把這孩子恢復生母自養的局面了,雖說這無異於是把孫貴妃的臉往地下踩,但皇帝會不會答應還真的很難說——之前漫不經心地答應了貴妃的計劃,多半是因為根本沒抱什麼希望。如今既然是男孩,不給生母的位分,那是有點說不過去,再說,這種事除非能瞞住所有人,不然在將來就很容易出現紛爭。然而要瞞住所有人的希望根本接近是零,若皇后能取得太后的支援,還真不是不可能打動皇帝。
雖說孫貴妃在皇帝心裡地位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