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平靜,只是眼神望見長恭時似乎有絲勉強笑意。十五早已對他不忿,見他還敢這麼出現在面前,上前一步握刀道:“你來得正好,我便……”說到此處,卻見車上又溜下一個小小身影,望了長恭叫一聲‘師父’,正是斛律鍾都,這刀便沒有拔出來。長恭瞧見鍾都,也不知宇文邕什麼意思,問:“鍾都怎麼在這裡?”鍾都道:“師父,你有急事要走,徒兒送你來了。”宇文邕似乎有些尷尬,便笑了一笑掩飾,道:“我不敢見你,拉了鍾都來壯膽,你總不能當著他的面跟我翻臉。”聽起來竟然還不想和長恭翻臉,這話未免有些可笑。十五道:“你莫以為鍾都在這裡,大人就不會殺你。”宇文邕道:“蘭陵王要殺我,昨天我就沒命了,還要多謝昨天及時封住了我的血脈,請來神醫,我現在雖然暫時不方便行動,但總算中毒不深,能夠痊癒。”高長恭當真有些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了,難道因為昨天救了他,使他良心發現,因此今日心性發生了大逆轉?卻見宇文邕偏頭望一望身後人馬,問:“你瞧這支隊伍如何?”長恭尚未答話,斛律鍾都已滿是羨慕讚歎,搶著道:“好棒,楊叔叔好威風。”長恭不肯長他人志氣,便向他道:“這些兵雖然不錯,比起當年你父親的隊伍來尚有不如。”楊素也忙道:“正是,楊叔叔更是不敢與你父親斛律大英雄和你師父蘭陵王比肩。”長恭又道:“不過要殺區區一個高長恭已經太過興師動眾。”宇文邕道:“假如這數萬人要攔截你,不讓你走,你會如何?”高長恭甚是坦然,道:“我生平殺人無數,便是被人所殺,也不冤枉。”宇文邕便是默然,道:“你以為我要殺你?”這話又是不通,高長恭掃了他一眼,昨天他只不過割破少許皮肉便是如今這副模樣,那毒刃難道是拿來耍的?宇文邕又道:“我叫你見個人。”微微向車上點一點頭,老尤開了車門,隱約瞧見裡面又有兩個女子走出來,白衣那個正是宇文長安,另外一個相扶的是宮女穎兒。長恭便是驚喜,昨天明明看到長安中毒倒下,因是為了他長安才會喝那毒酒,他當時又急著離開,所以未免心裡留下愧疚,此時方才釋然,喜道:“長安公主也沒死?”宇文邕點一點頭,又道:“你以為我會殺你?恰恰相反,我只是想救你性命。”長恭愈加糊塗:“救我?”宇文邕道:“不錯,斛律光再威風又怎樣,還不是你那糊塗皇弟一句話就滅了滿門?在我殺了宇文護以後,便下了決心決不能眼睜睜看你回去讓你踏上斛律光復轍。”這時,穎兒扶長安下了車,長安的神態似乎有些怪異,甚是木然,眼神也是空洞。手裡仍然拿著那個小麵人,忽然瞧見長恭,歪著頭瞧了半晌,又看手中麵人,奇道:“咦?怎麼這麼像啊?”竟已全然不識,又嘻嘻地笑,來捏長恭耳朵鼻子,道:“小麵人哥哥,你是小麵人哥哥。”全不是往日聰慧模樣,反似痴傻。長恭看呆,忙問:“她怎麼這樣?”宇文邕道:“喝了那毒酒便會成這副模樣,以後也再不可能治癒。”長恭看呆之時剛才的歡喜早無影無蹤,長安雖沒為他而死,卻永遠變成一個白痴,似乎更加可憐。只瞧了宇文邕,問:“那毒刃又如何?”宇文邕瞧一瞧自己,便是苦笑,道:“匕首上的毒行入血液會使人全身無力,終生癱瘓,任你武藝再強,也不能絲毫動彈。”長恭匪夷所思,他並不怕死,可一想想要終生白痴或者終生殘廢,卻不由一陣心驚,好在宇文邕沒有成功,若不然倒還不如一死,便是不解道:“你說這是救我?”宇文邕理所當然反駁道:“要不然,我怎樣才能留得下你?”長恭無語,宇文邕也是默然,便是一陣靜默,聽到呼呼風聲夾雜著不遠處幾萬人馬的悉索動靜,旗幟獵獵。過得良久,宇文邕嘆道:“終究還是留不下你。你走得匆忙,所以我帶鍾都和長安來替你送行。”卻原來這幾萬兵馬並不是追兵,只不過是藉此機會在他面前展示北周兵力。長恭跟他已再無話可說,掉轉了馬頭便要走,宇文邕又叫住了他:“蘭陵王。”長恭於馬上回過頭去,宇文邕微微仰了頭望他,太陽雖在雲層裡也還有些刺眼,因此眼睛也稍眯了起來,問:“你我還是兄弟嗎?”長恭望了,他們終究是一樣的人,天下雖大,世人雖多,但像他們這樣的當今恐怕也找不出幾個了,心裡也覺得有些無奈悲涼,微微點一點頭,卻忍不住嘆息一聲,掉頭策馬東去。宇文邕只呆呆望了他的背影漸遠,化成小黑點消失在茫茫無窮的天地間。
作者有話要說:
☆、第 148 章
高長恭一路到江陵,楊堅、相願等人在此與他會合送行,然後入齊到晉陽,與眾隨從會合,便快馬回京,這一路快趕,連叫人報信的機會也沒有,便徑直入京回了王府。卻不想這次回得突然,幾位夫人都不在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