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由得他去心煩。只是知道他有一點沒變而且只怕永遠也不會變,那便是不管發生什麼事,他始終是戰事第一。
長恭歸隊,率眾城外與吳明砌軍對恃,兩軍刀槍森列,旗幟鮮明,戰馬蠢蠢欲動,一場大戰一觸即發,忽地鼓聲擂動,響徹萬城,雙方便是幾乎同時發起進攻訊號,於是殺聲震天,煙塵四起,軍中長箭尚剛脫弦而出,便有單人一騎衝出隊伍,比箭還快當先而出。在此同時,這震耳欲聾的戰場上所有人都清楚聽到平空一聲大吼:“大牙!”
長恭吼出,驚恐的望了,驚恐的意識到這麼多年來大牙早已習慣首當其衝,衝鋒在前,聽到鼓響便興奮莫名,一馬當先,而鐵彈剛換過坐騎,顯然還不能熟悉駕馭,又畢竟是首次上戰場,有些心慌,便沒有控制住大牙,這是長恭這麼多年在戰場上從未感到過的驚恐。然而這一刻在他過於關注的眼中看起來雖然緩慢,實則只不過是電光火石般一瞬間的事,大牙聽到他的吼聲似乎稍有疑惑,便在這時,一支長箭呼嘯而至,悄無聲息的貫穿馬上瘦小身影又將他悄無聲息的帶落馬下。長恭眼睜睜看著,鐵彈的身子在他眼前只像是一片落葉一般從馬上輕輕飄落。只下意識握緊了韁繩,此時他是軍中將首,幾路大軍都見他動作行事,不能擅動已是多年習慣。前鋒隊伍裡花木蘭、袁士祺已經不顧自身安危,雙雙縱馬在先,離隊奔向鐵彈。花木蘭身子側向馬的一邊躲避對方飛箭,幾乎全身都鑽到馬肚子下面,袁士祺稍稍在前,揮動七尺青鋒替他撥開箭雨,已近鐵彈身側,花木蘭伸手撈起鐵彈,來不及細看,坐下馬已成刺蝟,轟然倒下,便從馬上縱出躍上大牙,袁士祺身上中了兩箭,仍是不停揮舞長劍護住他們雙雙駛回,此時前鋒大隊也已經蜂擁而上,花木蘭只來得及將鐵彈交給隨從帶回營裡,又忙著帶隊衝殺指揮。
長恭瞧在眼裡,雖是全身都因驚恐而有些發抖,只稍稍鎮定,仍是發令指揮,領了中軍殺出。大潰,至晚大斬得首級,吳明砌主隊果然不在這裡,遂一鼓作氣盡數全殲。得勝而返。長恭匆匆回營,此時天色已晚,一路熊熊燃燒了火把照亮,一路走進帳中,王顯正站在案前,似乎正在等他,如果有好訊息,說不定早有人告知,而一直沒有訊息,長恭便有種不詳的預感,走上前去。帳裡也亮著搖曳的燈燭,光線自然沒有白天通透清晰,便是有些昏暗,長恭生怕瞧不清楚,走近了尚前傾了身子,探頭湊近王顯面前,睜大雙眼直視了他的眼睛,卻是小心地問:“怎麼樣?”
王顯不敢看他,低下頭避開他的視線,又側過身去方才搖一搖頭。長恭剎時心中好似也有箭穿過,渾身無力跌坐在椅上,欲哭無淚。死了?今早他們還在草叢裡說話,他把他從那麼小一點點養大,就這麼死了?王顯仍是不敢看他,側了身子道:“我封了他幾處穴位等你回來見最後一面。”長恭無意識的重複道:“是啊,見最後一面。”說著下意識站起,直直走進裡帳,這裡也是有些昏暗的光線,鐵彈甲未離身,小小的身子沉寂地躺在床上,床邊相願雙淚長流,傷心欲絕,阿二、阿三、阿四幾個都比他先來了,也都在一旁抹眼淚,他們都是這十多年看著鐵彈長大,已有感情。相願自不必說,自幼喜愛鐵彈,阿二疼愛鐵彈,阿三教他武藝,阿四帶他玩耍,此時見長恭進來,相願淚眼望了,想說句勸解的話現在也難以成聲,只先出去了,阿二等人便也垂著頭出去了。長恭看了床上鐵彈,想起來淮南前鄭氏曾勸說鐵彈現在還小,是他堅持說這個年紀要到軍營厲練;今天鐵彈本來不必隨軍出戰,是他不知怎麼腦筋糊塗突然想出這個主意;鐵彈的坐騎不過腹洩,又是他鬼迷了心竅送出大牙,是他一步步將愛子送上黃泉路,他親手殺死了兒子。悔之晚矣,現在該怎麼辦?對了,解開兒子穴道,讓兒子見罪父最後一面。鐵彈閉目躺著,只像是沉沉睡熟,長箭還留在身體裡面沒有取出,只剪去了箭羽。長恭抬手壓上兒子身上穴位,稍稍運氣衝開穴道,然後仍是緩緩以內力輸入,過得一會,鐵彈微微睜了雙眼,定定地瞧了他一會,看清了他,開口輕輕地道:“請恕孩兒不孝,父王白養孩兒一場了。”長恭心如刀絞,微微搖一搖頭,問:“你有什麼心願未了?”鐵彈想了一想,慢慢點頭,道:“父親是天下英雄,我生來大幸本來無話可說,只是,父親太過光彩,一直以來孩兒壓力好大,二弟、三弟年紀還小,父王以後對他們能不能英雄少一些,父愛多一些?”長恭手掌貼了一直源源不斷輸入內力,卻仍是瞧著鐵彈越來越弱,又是心慌又是慚愧,連連點頭,道:“是我錯了,我都答應你。”鐵彈微微閉了眼道:“如果有來生,我還願做你兒子,和這一生欠父親的一起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