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
在哪……
在哪……
求你,別走……
——我驀地關掉手機。
媽提著行李轉頭看向我,我搖頭勉強一笑,垂下眼,坐上前往旅館的計程車時,我給他發了最後一條簡訊:
再見,西顧。
翻轉手機,將摳出的手機卡扔出車窗外。
拋卻了F市的一切,生活又重頭開始。
晨霧灰濛濛的籠罩在城市上空,我穿著及膝的灰色套裝,電車到站時,人潮洶湧中我努力將黑色的公文包抓緊,被人潮推擠入車廂內牢牢卡住。地鐵的空氣有些不流通,夾雜著各種體味,我揉了揉額角有些頭疼,周圍的人或站或坐,如出一轍的面無表情。
上海的生活節奏比F市快多了,雖然薪水不匪,但我更懷念坐在公交上大開著窗戶從長長的金色法國梧桐前掠過的光陰。
來上海第一周天天在人才市場和各大公司間奔波,說來很是羞愧,這份工作還有一半是靠羅莉幫忙拿下的。
這次的新公司是MXM廣告公司,總部在荷蘭,出入公司的國際友人明顯增多,幸好這兩年英語沒有荒廢,交流還算順暢。目前的同居室友羅莉是FA(Finish Artist),每次深夜都能聽見她在電腦前抓狂的繪圖尖叫。
面試前我在前臺文員和業務拓展員之間遊移了幾秒,選擇了銷售部的業務開拓。羅莉暗暗捶胸頓足,直搖頭,“業務拓展員就是業務員,累都能累死你,好好的辦公室不坐,非要自討苦吃。再說,你看看你這張臉,合適嗎?哪個客戶能和你長久發展。”
我冷冷掃了她一眼,“忙碌點生活才充實。”公司提成分檔:15%,25%,40%,我已經很滿意了。
她眼一白,悻悻地背過身繼續蹂躪她的本本去。
準準的在9點前一刻打卡,指紋驗證讓一週五天有三天遲到的羅莉深惡痛覺。
“萌萌,差點以為你今天會遲到,幸好幸好。”組長Beata是臺灣人,個性甜美的小女人,這些日子大家相處得很愉快,只是稍微……咳,夢幻了些。她雙手合十眨巴著大眼看我,“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了心目中的白馬?或者昨晚和男伴運動得太忘我?”
我額上爆出黑線,“我說過,我沒有男友,現在也沒有想交往的物件。”
她依然水汪汪地看著我,委屈道,“我知道你沒男友,所以才說男伴啊。”
我面無表情地道,“我沒有炮友也沒興趣419。另外,昨天你給我的客戶名錄資料和報章資料我有一些疑問,能不能麻煩你……”
“你愛我!”她抱住我用力蹭,“我也一直為你守身如玉,我就知道你愛的是我!”
我忍不住嘆息,“冷靜點,我們待會討論一下組內的……”
“你愛我!”
“……”
我以為日子就這樣了。
公司每個月內部都有一場聯誼,我走馬觀花一般,上個月認識的創作組CGH(Creative Group Head 創意組長)人確實挺好,但……想起他充滿創意的彩虹裝,我默默在心底劃個X,決定這個月繼續物色物件,希望能在年前找到男朋友,終結我的初戀0記錄。
我以為我已經忘記了那個孩子,我每天平靜的忙碌著,平靜的往來於地鐵,平靜的吃飯喝水,平靜的談笑自若……
時隔一年後的某個深夜,突然無預警的從睡夢中驚醒。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我蜷縮起身子,終於壓抑不住的痛哭失聲。
我不明白。
明明從未開始過,明明我也從未給過承諾,明明從始至終就是一場你追我跑的曖昧縱容,我怎麼也不明白,時至今日為什麼記憶依然鮮明如昨天。
他那般的性子,當年我切斷了一切聯絡,他究竟是怎麼熬過去的。
那時我走得很倉促,沒有知會任何人,這一年爸媽在電話中只是不停的催促我早日尋個男友帶回家,其他便不再提了。
我睜開眼望著天花板,怎麼也睡不著了。
隔壁房的鍵盤敲打聲依然響亮,我心中突然有一股衝動,按耐不住,我下床開啟電腦。
登陸上棄置一年的QQ,我猶豫了下,滑鼠掠過西顧,在一片灰濛的頭像中點選了鐘意:
你在嗎?
幾乎是同時,那邊立刻傳來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