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如今已經虛弱得不能承受任何併發症了。所以我們才……”
“謝謝你,小陳姐姐。”我說得很由衷。
那天上午我一直坐在夏墨病床不遠處的椅子上,讀書或者發呆。夏墨也是如此。我們之間沒有說一句話。但我並不覺得難過,在我看來,這樣也是好的。我們就如此祥和無事地度過了一上午的時間,誰知到了中午,幻肢痛竟然又來折磨他——起初他還強忍著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當我意識到時,他已疼得用力前傾身子,試圖抓住傷腿。
“你很疼是不是?我去找小陳護士好嗎?”我有些害怕,於是飛快地衝出房門跑到護士辦公室,卻被告知小陳姐姐去食堂吃飯了。而當我重新回到病房時,夏墨整個人呈“7”字形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被子不知何時被他扔到了地上,折起的褲腳也散開了,那空蕩蕩的褲管淒涼得如同在夕陽下殘破的旗幟,讓人看了心裡空得慌。
我坐在夏墨的腳邊,伸出去卷他右邊的褲腿。
“你再碰一下試試!”疼痛的間隙,夏墨睜開眼睛,看到我,不禁大叫起來。
我沒有說話,只是將他右邊的褲腿捲起來,把被子拾起來蓋好,又去卷他左邊的褲腿。我知道他動不了,他趕不走我。
“你再動一下,我就永遠都不會見你!!”他依舊在大叫,“林井井,我說到做到!”
我依舊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似的,將他左邊的褲腿也慢慢捲起來。
“井井!你別碰它們!”夏墨沙啞的聲音包含著無限的淒涼,“它們很醜……會嚇到你……我求求你別碰它們……”他說不下去了。
那是我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看到夏墨的傷腿,那雙為我而傷的腿。
他右邊的腿還算完整,從小腿以下大約三厘米處開始消失。一條長如爬蟲的粉紅色傷疤貫穿了他的整個截至平面,看上去有些觸目驚心。由於截肢伴隨著癱瘓而無法接受系統的康復訓練,他的右腿明顯的肌肉萎縮,那連線著大腿與小腿之間的膝蓋骨高得有些可怕。而他的左腿,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摸上去是森森的涼,讓人不相信它依舊附著在一個生命的身上。由於沒有痙攣,它們此刻是死的,是安靜的。可是我並沒有覺得恐怖,更沒有噁心。我知道,那雙原本修長的腿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於是,我學著小陳姐姐的樣子,抱著它們,用手輕輕掐上面的疤痕。這時我聽到夏墨的喘息,他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哭了。
不一會兒,夏墨的身體逐漸鬆弛下來,我知道他不再疼了。
我為他摺好褲腳,扶他躺下,為他蓋好被子,起身向屋外走去。
“請等一等!”夏墨忽然叫住我。
我沒有回頭,他說過,如果我再碰他一下,就不要再見他了。
“你為什麼要走?”他的聲音很虛弱。
我依舊沒有說話。
“你為什麼不說話?”我能聽出夏墨聲音之中的慌亂,“你害怕我的殘肢了是嗎,它們讓你噁心了是嗎……我早該知道是這樣……”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直至我聽不到為止。
我仍是沉默,因為我怕自己一說話,就會不由自主地哭出來。
“走吧。”他說。
我轉過頭,他已把臉別向一側。我能想象出那張臉上隱藏了多少絕望——這已經不是我記憶中的夏墨,那個總喜歡滿□冷的古怪老師,那個喜歡在窗臺上邊抽菸邊晃動長腿的孤傲男子,那個與我在深夜談天說地的大男孩。而如今,他只是一個喪失了生活基本能力,一輩子都需要人陪伴照顧的,殘疾人。
我走過去跪在他身旁,雙手下意識地撫他的床單,卻感到他情緒的緊張。於是我故作輕鬆地撫弄他微亂的頭髮:“以後,我每天放學都來陪你,好不好?”
“不要藉此不寫數學作業。”他的聲音依舊虛弱,可我能聽出其中的頑皮。
“我會把作業寫好,不讓你擔心——你能不能別趕我走?”
“我怎麼會趕你走呢,傻孩子,”他自嘲,“你走了,誰來管我……”
我以為這是他給我的承諾。可我沒有想到,以後的日子裡;哪怕在他出院以後,我們之間還存在著許多的磨合。對於夏墨來說,這些,與尊嚴有關。
第十章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的留言。。希望大家能在留言裡多說說自己的感想。。3q 我每天放學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病房,由於作業都已經在學校裡完成,所以我在醫院裡全部的事情就是陪在夏墨身邊。他睡覺的時候我就看書或者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