摞卷子要做。我高三了。進入大學之後我回想起這段日子,或許那時的自己在潛意識中已經認為,夏墨不再能給我什麼幫助了——雖然他受傷以後一直沒有給過我幫助,可這種功利心,在本來就急功近利的高三,會格外的蠢蠢欲動。
第十七章
我一直猜測夏墨是否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或許在我離開他家之前他就已經料到我只會一個月來看他一次,這種預感讓他傷心,於是他就率先提出一個月看他一次,卻沒想到被我反駁回去,於是他信了我,放鬆了警惕。卻沒想到當時對未來毫無預計的我,最終還是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將之前口口聲聲說的“一個星期看夏墨一次”變成了“兩個星期看夏墨一次”,最終真的變成了“一個月一次”……這是我在高二完全沒有想到的。那時我以為,縱然進了高三,我也會有充足旺盛的經歷照料他,我會一直陪著他,一直陪著。而如今,在某些空閒的時刻想起這些,我竟然無論如何也記不得當時的心情。畢業以後我反思這段日子,然後得出一個結論:高三帶給自己最大的痛苦,無非是壓力與艱難。而帶給周圍人最大的痛苦,是你的麻木——然而身陷高三的你當時會渾然不覺。
如先前所說,去看夏墨的次數已經由原來的一週一日變成一個月一次。除非我在複習歷史的過程中遇到了某些麻煩,想要求助於他的時候,才會增加去他家的次數,並且從來不打招呼。潛意識中我認為夏墨會為此而開心,也認為夏墨從來不會出門。我不知道其實這樣會更加傷害他。
一個週四的夜晚,我在複習歷史的時候忽然卡殼了——雖然背誦對歷史這門課至關重要,可按照我的思維方式,還是喜歡邊理解邊記憶,這樣才不容易遺忘。我要背的是歷史課本選修的《古代名人》裡的介子推。對於這個人物,我確實不瞭解,上課講這段的時候恰好高二上學期,我正陷在對夏墨的想念中出不來。而正是因為如此,他的經歷我背了十幾遍依舊背不下,想做類似的題目來加深瞭解,誰知那道“你如何評價介子推抱樹而死”的題目把我打擊得夠嗆——我根本就沒有思路。想來想去,我決定去找夏墨。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我拿起書就跑。全然不顧此刻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半。
夏墨家門外的薔薇已經凋謝,只剩下綠中泛黃的葉片。
我敲了敲門。
“誰啊?”屋裡傳來一個女聲。
“我找夏墨。”我心一沉。
門開了,一個年輕女孩站在我面前,還未等我說話,她就驚呼起來:“井井,是你?你這麼晚來找夏老師有什麼事情嗎?”
這個女孩竟然是小陳護士!
“井井,夏老師睡了。如果你有急事,我就把他叫起來。”我被小陳護士帶進了屋子。我看到橫陳在沙發上的被褥,又仔細看了看她的臉,上面明顯有睡過的痕跡。原來我不在的日子裡,是她一直在照顧夏墨。或許看出了我的心思,小陳護士笑著說:“前段時間夏老師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井井因為高三,時間很緊張。問我能否偶爾來一下幫幫他。我覺得這沒什麼,所以偶爾休息的時候,就過來。沒想到恰好遇上你。”她邊說邊進了夏墨的臥室,而我則坐在沙發上反反覆覆地看手裡的題目——我根本沒有難過,相反我覺得這樣很好。小陳護士願意照顧他,我很開心。
“井井,你來了。等一下,等我穿衣服。”房間裡傳來了夏墨的聲音。
我應了一聲,繼續看手裡的題目。再抬起頭時,夏墨已經由小陳護士推著從房間裡出來了——這是已經與我兩週未見的夏墨,他穿著睡衣,腿上依舊蓋著毯子。他彷彿更加瘦。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無法用語言說清的傷感。“這麼晚了來找我,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小陳護士把輪椅推到沙發旁,我們又面對面了。
“我遇到大麻煩了。”我說,“歷史書上有一部分我怎麼也看不懂。”
“我們井井竟然也有看不懂的東西。”夏墨笑了笑。“說來聽聽。”
“就是介子推啊,我真的很不能理解,”我說,“雖然晉文公剛開始把他忘記了,可最後不是想起他來了嗎?既然想起他來了,他就應該開心。可他為什麼堅決不下山,最後還落得個抱樹而死的悲慘下場呢?”
“就因為這個不明白?”夏墨問。
我點點頭:“都快愁死了。”
“這個理解起來很容易,”夏墨說,“因為介子推知道,作為開國功臣,縱然自己下山受了封賞,總有一天也還是會被晉文公處死——開國元勳的下場通常悲慘。與其處死,倒不如現在這樣,至少不會被別人恥笑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