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相信,你怎麼可以這樣!”
“以後不會了,我的課代表。可是你知道以後你所要面對的是怎樣一個人嗎。他不能再上講臺,這意味著他失去了生活來源,或許不久以後就再也無法支付你的生活費。他雙腿截肢並且癱瘓,痙攣與幻肢痛每時每刻都有可能來折磨他,而你能做的只是無休止地為他按摩與換洗衣服……”一滴眼淚從他的眼角流下,我用手指為他輕輕拭去。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說,“之所以不想讓你穿那樣的褲子,是因為我覺得老師你,在內心深處,一定也做過非常激烈的思想鬥爭,或許在真正穿上它的那一刻,你的心裡必然還會有著我所不能體會的羞恥感——正因為我體會不到,才更希望能把這種感覺降到最低——畢竟,我曾經見識過老你講課時的樣子。我也知道,您曾經是一個多麼驕傲的人……”
他點點頭。
“你躺著別動,我接溫水,我為你洗洗腿,好嗎。”
他又點點頭。
我端來一盆溫水,放在椅子上,然後讓夏墨斜靠著床,兩腿耷拉在外面。我先用溫水把他的兩條冰涼的傷腿浸溼,等它們有了溫度,又將在醫院開的專門用來清洗傷腿的浴液均勻地塗抹在他的腿上,輕輕按摩,然後再洗掉浴液,擦乾他的雙腿,再將他的雙腿移到床上。“我們還是穿以前那樣的長褲,好嗎。”我問他。他點點頭,於是我又找來一條新的長褲為他換上,並再次把褲腳折起,掖在他的身下。而舊的褲子,則被我扔進盆中,帶去衛生間。
“腿沒有痛,是嗎。”我問。
他點點頭。
“那就好。”我笑了,“過會兒陪你出去走走,好嗎。”
他遲疑了,彷彿又想起之前那次不愉快的經歷。
“要不——我們晚上出去?”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他的情緒有些好轉,“你想去哪兒呢?”
“去大海好嗎,我還從來沒有在冬天看到過平寧城的大海。”
“好。”
第十三章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還會更新一大章。。大家歡呼雀躍吧!。。 我和夏墨在夜晚來到海邊。我怕晚上的海邊灰冷,於是給夏墨穿上了厚厚的衣服和褲子,腿上的毯子也蓋了兩條。坐計程車的時候我要先把他抱上車,再把他的輪椅收好,放進後備箱。我們到海邊的時候剛好是晚上十點,由於平寧城本來就人少,又是晚上,所以海邊幾乎沒有人。
“想去沙灘嗎。”我問。
“我們在路邊看海好嗎,”他下意識地抓住毛毯,又側著低下頭,看了看身下的輪椅。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怕輪椅沾了沙子不容易清理,是不是?”
他預設了。
“可是我很想讓你陪我在沙灘上坐一會兒——要不然我抱你下去?”
“沒有倚著的東西,我大概坐不穩。”他的聲音很無奈。
“也對,”我沉思了一會兒,忽然笑了,“輪椅不容易清理又能怎樣,大不了扔掉給你換輛更好的!”
或許是我的坦然感染到了他,他終於點了點頭。
我將他的輪椅推到沙灘上,海風有點涼,為了避免他再因為受涼而被痙攣折磨,我將他的雙腿用其中一條毯子嚴嚴實實地裹住。做完這一切,我順勢坐在他旁邊的沙灘上。夜間的大海與白天不同,它激越不再,活潑不再,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深藍,將周圍的一切都染了。由於見過大海在白天時的樣子,夜間的大海讓我覺得憂鬱而傷感,於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抱著膝蓋,安靜地看。我忽然覺得,如今的夏墨就像這夜間的大海,在失去了健康的身體以後,他時常憂鬱得令人心疼。
“深深的海洋/你為何不平靜/不平靜就象我愛人那一顆動搖的心/不平靜就象我愛人那一顆動搖的心/年輕的海員/你真實的告訴我/可知道我的愛人他如今在哪裡/可知道我的愛人他如今在哪裡。”
在我身旁的夏墨忽然唱起這樣一首歌。這是我第一次聽他唱歌。我從來不知道唱歌時他的聲線是這麼低沉的。
“這是什麼歌?真好聽。”我抬起頭問他。
“這是我們小時候常聽的一首南斯拉夫民歌,《深深的海洋》。”夏墨望著遠處的大海,風把他的頭髮吹得有些凌亂,我能在風聲中感覺到他的笑容,“你們這代的小孩子總喜歡聽流行音樂,也不知道是你們落後了,還是我落後了。”
“當然是你啊,我才十七歲,你都三十三歲了,”我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