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落地薄紗門拉開。
眼前頓時一亮,左邊一道小瀑布飛瀉而下,打在下邊的芷江中,雖不似萬馬奔騰,卻也不是小橋流水,真似驟雨擊棚珠灑玉盤,比之什麼嬌啼鼓樂更勝上十分。白茫茫的水氣從擊接處蒸騰而上,嫋嫋渺渺,皇帝只覺天上的雲煙都落了下來,風中帶了水氣,涼涼的撲在臉上,衣衫潤潤的。焦慮浮躁,機心算計,全都被這片水氣滌盪而去了。
〃少卿,你看那是誰?〃隨意用手往下一指,口唇帶笑,柔和的看著侍中立在身後的溫文男子。
順著皇帝的手指看去,只見一眾太監擁著一個藍衫少年正急步踏過芷江的浮石。
這時已是傍晚,太陽只露出半張臉,灑下的光紅彤彤的,為滿江盪漾的碧水蒙上一層血色。不知為何,少卿竟有一種少年在血海中浮沉的錯覺,心中一驚,再仔細看時,少年已踏上白玉階,眼看就要進來了。
〃朕早就說晟兒是有福之人,這麼點子小災算得了什麼,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回來的,偏你不信,這回看你還有什麼話說。〃
少卿見皇帝看他,忙忙收拾心思,低頭道:〃皇上聖燭明照,少卿一點微末螢光怎麼能和皇上比。晟兒生在天家,一出生便有龍神庇佑,貴氣福氣還少得了麼?只是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心性未定暴躁易怒,這次又這麼任性妄為累得皇上派人四處尋找,如果不小懲一番,那以後有這個先例比著,臣下怎麼辦事?再說了,晟兒是皇子,如此這般行事,也不是國家祥瑞。〃
〃你太謹慎了〃,皇帝低低一笑,拉了少卿的手硬要他站在自己身旁,〃朕不過才說了一句話,你就比出這麼一大堆道理來。你怕朕會嚴懲晟兒,所以才搶先替他領了罰,好消朕的氣,是麼?〃
輕輕的一聲〃是麼〃壓得少卿抬不起頭來。自己雖然存了私心想為文晟開脫,但卻並不萬全如此,只是無論怎麼辯駁,在皇帝眼裡都落了個欺矇君心的名聲。心中惻然,怎麼一到這遠離塵囂的山野之地便忘了君臣分際?皇帝即使與自己再親厚,到底也是皇帝,身系天下蒼生萬民福澤。
心裡明明白白,身為帝王的文燁早已不是當初與自己對酒歡歌的文燁,他的心中,除了柔情,更多的是對江山,對權勢的眷戀,有些人天生該吟風弄月,有些人天生該運籌帷幄,殺伐決斷。。。。。。
微微一笑,想到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眼前俊美的男子是如何將一柄寒澄澄的翎孚刺進德王的胸膛。那是為了天下蒼生,那人面無表情的對自己這麼說著。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只是午夜夢迴,總看見翎孚上鮮紅鮮紅的血猙獰的蜿蜒而下,滴在德王睜得大大的眼上。
他說的是實話,如果不殺了德王,死的便是自己。
殘酷的權力之爭,就好比一道激流,雖然滿心不願,但人怎能與天鬥,只有不斷的揮起手中的劍,將一個個敵人斬殺殆盡。這些年,自己用手中這柄青螭殺過多少人,他的兄弟,他的叔伯。。。。。。
刺鼻血腥中,他在自己耳邊反反覆覆的說,他們是叛賊,他們罪有應得。初初自己也是信了,但看著這個披上皇袍志得意滿的男人,心中的疑惑不安像清水裡漸漸暈開的濃墨,再也抑制不住。叛賊,真的是這樣麼?或許,真相誰都明白,只是誰也不願同開那層薄薄的紗。
高牆圈禁之下,原來嬌生慣養的一眾龍子鳳孫,如今不過是一群無人問津的瘋子。
有一件事皇上是不知道的,它一輩子都藏在心裡,爛在肚子裡。
想起那日,心便冰寒起來,德王嘴裡吐著血,臉上的神情卻像剛睡醒的孩子般祥和,〃今日你殺了我,明日誰來殺你?〃
明日誰來殺你?
明日誰來殺你?
明日誰來殺你?
手握虎符,官拜大司馬大將軍,又是皇上姻親。風頭之健,放目朝野無人能及,很多年前,自己便明白這份令人欣羨的榮寵背後意味著什麼,雖然小心謹慎,一步不敢行差踏錯,但在多疑的帝王眼中,自己難道不會成為第二個德王?
暗暗一嘆,若真有那麼一天,戰場,是自己最好的歸宿了吧!
〃你的手怎麼這麼冷?〃皇帝皺了皺眉,轉念一想,以為少卿只是擔心自己會責怪文晟,便笑道:〃你不用想太多,晟兒是朕的兒子,難道朕會不疼他。小懲一番是必要的、。一是做給皇子大臣看,免得他們一到對景兒便比出這個先例來,屆時朕怎麼為晟兒圓這個場兒?二是晟兒直來直往的。想到什麼便做什麼,朕雖然喜歡他不加造作的率真,但以後辦事多了,再這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