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既能疑心我,明日豈不連你,連柳無絮也疑心起來了。真不知道這麼著做人還有什麼趣味。〃眼光在唐照婉臉上一掃,見她明媚的臉上掠過一層淡淡的陰影,暗暗一笑,嘴裡卻嘆氣道:〃罷,罷,不就是一個太子麼,若是殺了他便能去得了義父疑心,我便是殺了他又何妨?〃
唐照婉抿唇兒一笑,〃阿紫這話當真說到我心坎裡去了。我就是怕你什麼不學,偏偏去學了那柳無絮。想他痴痴狂狂的戀了一場,到頭來又怎麼樣呢?連蝶衣是誰殺的都不知道,那還不如像從前一樣,什麼都不做的好。〃
趙紫緩緩垂下眼眸,長長的眼睫恰恰掩去眸底精光,〃還不知道是誰殺死的麼?可憐了蝶衣這麼個溫柔的女孩子!〃頓了一頓,〃義父是讓我自個兒去呢?還是與別人一道去?〃
唐照婉冷笑道:〃剛剛讚了你一句,立時又說起呆話來了。以你的身手,難道還要和別人一道去才能辦得成事?若是依了我的性子,還是自己動手痛快一些,否則借別人的手,能有什麼趣兒?〃
趙紫想了一項,〃其實你也是猜到的了。義父讓我手裡沾上太子的血,便是在我身上下了一道枷鎖。倘若我日後爬得再高一些或是改投了主子,他便能用這個挾制我了。漢高祖能得天下,全仗他敢於用人。在這點上,義父遠遠及不上他。〃
唐照婉身子一旋,離了趙紫,寬衣廣袖像蝴蝶般翩翩飛舞起來,啐了一聲,〃你做事像刀子一般銳利,也不能怪義父不忌諱你。照我看來,你竟不是屈居人下的材料兒,早晚有一日你不單單要做丞相,指不定連皇帝你也做了。好吧好吧,我也是隨便說說,你也是隨便聽聽。我又不是那愚蠢的婦人,無論聽到什麼話都拿去回義父。因此你是喜歡那小王爺也好,或是有其他的圖謀也好,與我半點干係也沒有。你且不要拿旁的話來搪塞我,我就是好奇那小王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讓眼高於頂的阿紫這麼愛護關切的。你這人啊,天生有股狂性,愛惜時寶貝得跟什麼似的,一撂開手了,任它是幾千幾萬的身價也半點不稀罕。但對那小王爺卻不同,一聽到我要跟他說話,便惱得跟什麼似的。嘻嘻,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將你那寶貝小王爺吃了。我倒是想,就怕你不許。哎呀,今兒天黑得好早,可見就是連老天爺也不許我走了。阿紫你不會這麼狠心,連我要在這裡打個尖兒也不許吧?〃
趙紫向窗外望去,雖然天色暗了一些,沒有像中午那麼明亮了,但若說天黑了也牽強了些。知道唐照婉是打定了主意要賴在這裡的,只她方才將什麼話都說盡了,又不好去駁。便咬著牙道:〃你可記得你方才說的話,待會阿晟回來了,你就閉緊嘴巴,一個字也不要說。若是你說漏了嘴,我可顧不得你我的交情了。〃
唐照婉一邊拉開虛言的房門,一邊道:〃你這人可真狠心,可我就偏偏最愛你這狠勁。其實你便不說,難道我就不知道了?小王爺來了我只裝啞巴就是了。〃
趙紫心裡隱隱覺得不妥,讓唐照婉留了下來,便如同留下了一條含有劇毒的毒蛇。雖然它一時不咬人,但天底下又有哪條毒蛇是不咬人的?只是自己既然已經把話說滿了,一時又不好改口,又想著既然有自己在,便不怕生出什麼事來。這樣想著,邁了一步的腳便收了回來,任唐照婉自由自在的遊園子去了。
文晟站在明德門外,聽著那車輪碌碌之聲漸漸遠去。。。。。。
行人稀少,只偶爾一兩聲馬嘶啼鳴散在揚起的黃沙裡,更有車伕單調的呼喝聲悠揚而清冷。雖然太子的車馬已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但文晟仍舊怔怔的站在明德門外。想著此時太子獨行時的淒涼,再想著他平時出入時前呼後擁的喧鬧模樣,竟忽然有一種大笑的衝動,但彎了彎唇,卻之得到一抹微微的,苦澀得化不開的惆悵而已。。。。。。
文晟向來是一個隨心隨性的人,高興了便大笑一場,不高興了便大哭一場,心中從來沒有什麼為難的事。最難過的那次便是其笙死前和趙紫大吵了一頓。但那時他還沒有想得這麼多,因此難過雖然難過了,卻能痛痛快快的哭出來。不像現在,見著眼前一條黃沙路漫漫沒有盡頭,平時那麼尊貴的兄長一轉眼便被人視作逆臣賊子,明明知道他是無辜的,偏偏又救不了他。文晟站在這裡,看天地茫茫,第一次覺得世間萬事萬物皆沒有定數,都說人是萬物之靈,其實人和螻蟻又有什麼分別,都是不由自己做主的可憐東西。
文晟痴痴的想了一陣,剛想轉身,忽然腿腳一麻,差點兒摔倒。急忙用手撐住,身旁卻有人比他快了,在他腰上託了一把。身子頓時一輕,眼前一陣天旋地轉,竟然被那人抱在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