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照婉又說了一個,〃樊素!〃
趙紫剛想說,忽然記了起來,硬生生忍住了。耳邊聽文晟答了出來,便笑著端過了酒杯,〃是我輸了,這酒該我喝!〃
文晟攔住了他,冷冷的道:〃阿紫忙什麼,方才是你讓我的,你當我是傻子不知道麼?這酒該我喝!〃說罷又仰脖飲了。連著方才一共飲了六杯酒,饒是文晟酒量再好也禁受不住,臉上慢慢浮起一片紅色來,指了趙紫道:〃我知道在這上頭我是不如你,但阿紫若以為你讓了我,我就高興了,那可大錯特錯。我寧願輸得明明白白,也不願贏得不乾不淨。請姑娘接著出題,阿紫若還讓著我,我就把這罈子酒都喝了。〃
趙紫沒有辦法,只能依了他的意思,但到底於心不忍,有時裝作一時想不起來,讓文晟贏了去。饒是如此,文晟已有十餘杯酒進了肚子,醉眼迷離起來。
趙紫見文晟一臉紅暈,星眸微餳,知道他醉得不輕,便擺手止了唐照婉,〃說了這麼多也該夠了。咱們到底不是酒仙,光吃酒就能養得活的,憑白布了這麼菜,豈不浪費了?還不如喚些戲子進來,演一兩出好戲,咱們一邊吃酒一邊看戲豈不更得了樂趣?〃
唐照婉眼光在文晟臉上轉了一轉,笑道:〃表哥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也許久沒有看戲了,正想樂上一樂呢!〃
文晟臉上雖然火熱,但心裡卻很清楚。唐照婉眼光在他臉上轉了那麼一下,雖然她沒有說什麼,可是那沒說什麼卻比說了什麼更讓他鬧心。阿紫是怕他輸得太慘,才用別的事情岔開的。這算什麼,他又不是沒有讀過書的,只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他們便都將他認作了不識字的人了。心中惱怒非常,眼眶兒登時紅了。真想責問趙紫幾句,可他又用什麼名目去責問他,他們兩個人什麼話也沒說,若他鬧了起來,大家不過落了個沒意思罷了,何苦還?
戲臺都是現成的,那建在園子裡的流音閣,便是專為唱戲用的。那些府裡的戲子,平時少有顯露身手的機會,好容易趙紫召了他們來,如何不打疊起萬般手段。他們這時演的又是熱鬧戲,一時只見戲臺上穿紅著綠的,銀光閃閃的槍尖,黃澄澄的華傘,舞來舞去,炫得人眼花。
文晟最愛看戲,可他這時一點看戲的心情也沒有,一雙眼珠子只是骨碌碌的盯著趙紫和唐照婉看。見那唐照婉指著戲臺上的人物不住和趙紫說戲,趙紫也聽得津津有味,連身子都靠了過去。這時天已大黑了
,傭人們將四周的燭臺都點起來了,燭火搖晃著照在兩人身上,朦朦朧朧,一個紫衣,一個白衣,又都是難得一見的美貌,任誰見了都會說他們是一對璧人。
一想到〃璧人〃兩個字,文晟越發氣悶了,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那酒雖然香醇,但後勁卻足。文晟喝了一會子,肚中像火燒一樣,後來連滑進喉嚨裡的酒液也跟著燒了起來,心口火辣辣的疼得厲害,及至見到這兩人親暱的神態,那種疼痛越發強烈了,真像有人用鈍鈍的刀子在慢慢剜著他的心。
先時他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喜歡唐照婉,現在他終於明白了,他不是不喜歡唐照婉,哪怕是換了另外一個天仙一樣的女子還是一樣不喜歡,只要是在趙紫身邊的女人他都一樣不喜歡。他也終於明白了趙紫那時見他和柯昊在馬車上,為什麼臉上會現出那樣的神態了。那時自己還怪他不懂得待人寬厚,可笑不能明白的卻是自己。若換成了他,只怕比趙紫的臉色更難看。
文晟想明白了這一節,心潮澎湃越發難以自己。他又是有了酒的人,手上一用力,杯子哐的一聲頓在桌上,險些被震碎了。
趙紫其實並沒有和唐照婉說戲,他最見不得旁人欺負文晟。文晟心思單純,沒有看出唐照婉是有意招惹他的,但他卻看得明明白白。故低聲警告唐照婉不准她再招惹文晟了。因怕文晟聽見又鬧脾氣,於是坐得近了些,本想著文晟最愛看戲,不會怎麼樣,沒想到剛說了兩句話,猛然聽見後邊發出一聲大大的聲響。
轉頭去看,只見文晟手裡緊緊捏著酒杯,臉上薄紅,眼眸裡不知道是燭火還是淚光,亮晶晶的一片,眉心隆起小小的川字,真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兒,惹人憐愛得緊。
趙紫先抓起他的手來看,細細檢視見沒有什麼傷了才笑道:〃難道是這戲不好,阿晟看不過眼了?唉,唉,哪怕是這樣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撒氣,這酒杯值得什麼,用不順心了摔在地上便得了,還捏在手上,萬一又傷著那可怎麼辦呢?〃
文晟卻不領他的情,一把摔了他的手,冷笑道:〃你自和別人說話,理我做什麼。我是摔了酒杯也好,是燙傷手也罷,你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