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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一刻,在相隔了兩個時代之後,在經過了無數磨礪之後,原本那般恐怖傷人的稱呼,竟然,也沒那麼恐怖了,甚至,阿珠伸手摸一摸那顆還沒完全爆長出來的“齙牙”,無聲的,扯出一個笑容。
真是的,這段時間為了這顆牙吃不香睡不好,不就是擔心這一世跟上一世一樣,被人叫做“齙牙豬”?現在有人叫了,你也聽到了,不是也沒掉一塊肉蹭一塊皮兒?多大點事兒啊!
阿珠搖搖頭,再次轉身子面對那個長著一張熟悉面孔的少年,啟唇展露笑顏:“歡迎——回來。”
怎麼是回來呢?明明大少爺就是第一次光臨你們家“寒舍”,果然是屁大的娃兒,還不懂得“回來”的意思。
不過,就這小丫頭,眼角兒的淚痕還沒幹呢,就能在聽了二少爺的謾罵之後還笑得出來,也得算是一個“小人物”。
跟隨大少爺的兩個貼身軍士,不約而同的這樣分析著。
那張肖似歡子的臉上毫無表情。眼睛落在阿珠身上只是一瞬,就收了回去,根本很難令人察覺的,微微點了一個頭而已。
藍色的錦袍,很像小世界裡面藍湛湛的天空。明淨,又疏遠……
李千總此刻,已經攔腰抱起了還在地上拼命踐踏“救命仙草”的歡兒,大蒲扇巴掌“啪啪——”落在了小兒子屁股上。
能不生氣嗎?這小子跟大傢伙慪氣不要緊,最可惡是竟敢把給他的親大哥治病的藥材給糟蹋了,這得是多狠毒的心啊?
珠光寶氣儀態萬方的兩位夫人。再也顧不得擺譜兒,著急麻慌的一左一右撲上來,按著千總的胳膊,不讓他繼續施虐。
歡兒的哭聲越發的淒厲與悲慟,誰來維護小小少年的光輝形象啊?現在不但是阿珠妹妹要跟大哥好了。親爹還守著阿珠妹妹的面打自己的屁股……
親爹教訓孩子,天經地義的,阿珠可沒覺得有什麼不妥,至於兩位夫人口吐“蓮花”,正在為兒子孫子辯解些什麼“都是那不懂事的女娃招惹的歡兒,牙尖嘴利的欺負了歡兒,才這般生氣,踩壞藥材的……”。
阿珠只有撇撇嘴巴而已。
李千總很尷尬。他沒料想到那三口人非跟著前來陳家莊,還沒進院門,就先鬧出這麼一幕鬧劇。丟人,丟死人了!
好在,阿珠對自家的大兒子還算上心,也一點兒沒受母親跟老婆的惡言惡語影響,照常引領著大兒子往院裡進。
李管家也權當啥都沒看見,跑前跑後的搬運安放大少爺的行李。兩個貼身跟班兒,鋪好了被褥。規勸大少爺先躺下歇一歇。
長期不能好好進食,苦命的娃兒現在多走幾步路都犯暈眩呢!
阿珠袖著手啥都管不了。她的身高,才僅僅達到能不被人忽視到一腳趟倒的程度,能不礙事,就算是好的。
可是她還在大少爺附近流連不去,終於等到少年郎斜靠在被褥上休息了,忽然在炕沿下發出一聲問詢:“你——叫什麼名字?”
其實她想問:“你是歡子嗎?”
可是仔細觀察,這位大少爺明顯比大學期間的歡子要年幼,也就是十二三四的歲數,粉嫩的很。
而歡子大一的時候少說也有二十出頭了吧?青幽幽的鬍鬚都佔領好各個山頭了,如果不每天刮蹭,都能長成一圈兒的絡腮鬍子……
剛剛微合了眼睛的大少爺,又張開了上眼皮,臉沒動,眼珠子斜了斜,輕聲回答:“李干將”。
“干將?”阿珠一瞬間覺得腦子裡又亂了套,這真的不是歡子,不但名字不是,看神情,也根本不認識自己……
可是她還想再試一試,於是萬分討人嫌的,在兩個軍士宛如看待一枚“臭雞蛋”般的目光中,追加了一句:“我是阿珠——阿珠——長了齙牙的阿珠——你——認識我麼?”
你長了齙牙,很驕傲嗎?就為了你這顆朝外撇著長的齙牙,我們大少爺就得認識你個鄉下柴禾妞兒?
其中一個軍士粗噶著嗓子做了個請的姿勢:“大少爺要休息,有什麼話,跟李管家說吧。”
本來忙活兒完畢,一直在待命的李管家,陪著笑來扯阿珠的袖子:“小東家,走了,看看棒槌孃的晚飯準備的啥——”。
可是小丫頭眼眶裡竟然全是淚水,身子隨著李管家的拉扯已經走到門口,忽然又徒勞的舉起了一隻左手,對著大少爺的方向喊道:“你看看——我手心裡有一顆痣——”。
屋門,輕輕的合攏了,屋裡沒傳出任何回聲。
大家都當是這孩子在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