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部分(1 / 4)

我被軟禁在了這個地方。

許久之後才知道,這兒,正是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的鳳還樓。

而我,是樓中除殺手之外,唯一一個可以說話的人。

其他人,都被灌了啞藥。

我時刻如履薄冰。

我知道一旦哪天我失去了用處,便只有死這一條路可走。

所以我無一日敢懈怠自己的醫術。

事實上整個鳳還樓中,沒有一個人敢有片刻的懈怠。

停下來的人都會死。

那個早產的孩子,在七年之後,正當我幾乎已經忘了他的時候,又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見他的右手失去了三根手指。光禿禿的半個手掌紅紫發亮,高高腫起。

我輕輕一觸,他的臉色登時慘白,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粒。

半邊手掌的骨頭都碎成了粉末。

但這個孩子沒有哭。待劇痛過去,呼吸平靜了,他左手拿出一塊削得光滑的扁形軟木給我,漠然道:“放進去。”

我愕然不知其意。

他說:“骨頭剔出來,木頭放進去。”

我驚呆了。

這個小小孩童,不過七歲。面無表情地說著這句話,就彷彿這手根本不是他的。

他從頭至尾看著我動完了刀子。一片片碎骨混著血肉被取出來時,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我把軟木置入他軟塌塌的手掌中,他甚至指點我要留下一條小小的口子不要縫上。

很多年之後,我才知道了他這麼做的用意。

軟木被捏碎取出之後,他有很多東西可以藏在裡面。比如,刀。

這把刀刺穿了很多人的心臟,包括凌光和倚天。

鳳還樓中,我本不該生情。可是我無法控制地喜歡上了一個溫柔和順的女人,名叫秦桑。

秦桑是鳳還樓的繡工,亦是所有殺手的繡工。

她為所有人裁衣,亦為所有殺手紋下刺青。

我們在月黑風高之夜提心吊膽地偷…歡,任何細小的聲響都讓我們驚悸。然而正是這般隱秘的歡…情,讓我們彼此在這黑暗中生出新的希望。

秦桑是個很可愛的女人。她雖然被藥啞了嗓子,發不出聲音,可是每次笑的時候,都會捂起嘴來,像個小姑娘一樣。

她藉著朦朧的幽光,打著手語和我講許多刺青時候的有趣事情。

“我看得順眼的人,就給他們刺好看一些。不順眼的,就隨便給他們刺啦!朱雀刺成小雞仔,玄武刺成大烏龜什麼的。”

“凌光手下有一個孩子,很小,但殺的人太多,整個背都快要紋不下了。他從來不說話,別人都以為他是啞子。可是我很喜歡他,他背後的朱雀,是我最用心的一幅。”

“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刺青,並非真的不可以洗掉。我家的老祖宗在配製藥水時,其實留下了破解的方子。只是這方子中有一味原料,極其難得——就是鳳尾蘇鐵的果實。”

時間在驚心動魄中流淌,就像那日夜奔騰不息的大江。

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

在和秦桑私密的來往和交談中,我越來越關注那個孩子。

他叫陌上春。

但是自他手傷癒合之後,便很少再出現在鳳還樓。

他長得很快,很快便長成了一個身姿修長的少年。

如果不是因為越來越像九仙夫人的容貌,我幾乎認不出來。

凌光狎暱地摸著他臉上的道道傷疤,“這麼個美人胚子,不練色殺太可惜。徐靈胎,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把他身上所有的傷疤都給我除去,尤其是臉和四肢。除不掉,他有幾道疤我就原樣割你幾刀。”

陌上春傀儡一般任他擺佈,眼神空洞,面如死水。我疑心此前見到的那個指點我剔骨縫手的孩子,和眼前這個逆來順受的沉默少年是不是一個人。

我不敢怠慢。

他身上的傷疤太多,魚鱗一般。我不得不用藥水腐蝕去已經無法再生的瘢痕表皮,再用三生之藥助他長出全新的肌膚。只是他胸腹之上的老傷太過陳舊深刻,終究是無法完全除盡。

渾身皮肉都被腐蝕去的過程有如煉獄。縱然我給他吃了曼陀羅散,他還是被疼昏過去無數次。身上唯一可以出汗的地方只有背部,他身下的床褥都被溼透,我不得不不斷給他更換床單。

自始至終,他沒有哼過一聲。

肌膚完全長好之後的他,宛如傳說中的蓮花太子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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