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樂了,“莫歸塵也大了你快十歲,你怎麼不嫌他老?”
深意心想這明德還真是聰明,知道自己說“年紀不配”是在嫌他老呢,便老實道:“我喜歡他,當然不嫌他老。”
明德懶洋洋地靠到床柱上,眯了一雙狹長鳳眼,不笑時,竟是不怒而威。
“你可知他是個十惡不赦的殺手?”
深衣緩了這麼久,昏迷之前的一幕幕浮光掠影般投映回腦海。心中一動,四下張望,竟是見不到別人,慌得便要跳下床來,口中惶然叫道:“莫陌呢!”
阿羅舍把她按回床上,道:“你別擔心他,他沒事,就是先走了。”
深衣這時已經全然清醒過來。
陌刀。
那柄冷月寒霜的陌刀似乎仍在她眼前晃著,血色如霧。
試問這世間還會有誰用陌刀?
南向晚說,那陌上春,使一雙陌刀,“通體窄長,不分刀刃刀柄,只在手握處包上革套”。
雖然仍是想不通刀長和身長的問題,但只怕這“陌上春”,正是陌少在鳳還樓所用之名號。
深衣忽的想起他說過,他母親名叫陌羨仙,莫非他竟是從父母有雙姓雙名?
另一柄陌刀,她雖未見,但也知是藏在了另一根青竹杖中。
只是他右手既殘,如何使那雙刀?
陌刀一出,他這藏了七年的身份,再也藏不住了。
當日,監兵一品問他:你的刀呢?
他說:對付你一個,還用不上出刀。
必然,不到萬不得已,他絕不會出刀。
他似一縷幽魂,拖著一具殘軀叛出鳳還樓,深藏身與名七年之久。
卻為了自己,再度出刀,將自己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南向晚說,所有黑道的人都想殺陌上春,所有白道的人,也都想殺陌上春。
鳳還樓要捉拿陌上春,朝廷要緝捕陌上春。
深衣心中一陣陣猛然縮緊,顧不得肩上傷口仍然抽疼,推開阿羅舍跳到地上,倏地雙膝一折,跪了下來。
朱氏子女,跪天跪地跪雙親,不跪天子。
可她朱尾今天頭一回跪下了。
明德一驚,站起身來,阿羅舍亦愕然道:“五妹你……”
深衣仰首,淡色的唇兒咬得殷紅:“是不是十惡不赦,都是皇上你一人說了算。朱尾……朱尾懇求皇上將他從朝廷的通緝榜上一筆勾銷。”
明德九龍暗紋的袍袂峻然一振,描金皂靴邁下地來,踱了兩步,儀容已轉肅括,穆穆然天家氣象。
“朱尾,你母親想必教過你天朝律法,當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王子皇孫,概不能免。莫歸塵殺人如麻,其罪當誅。你讓朕將他罪行一筆勾銷,可要讓朕如何取信於烝烝萬民?讓我天朝律法,如何宣聲威於天下?”
深衣渾身大震,瑟瑟發抖。
殺人如麻。
其罪當誅。
她喜歡他,心中就只看得見他一個了。
便是知道了他是鳳還樓的殺手,也一心只覺得,只要他本性善良,其餘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她卻忘了他的罪。
凌光二品。
他是從累累白骨中走出了鳳還樓。
頭上有青天,足下有黃泉,他手上,有太多人命。
深衣膝行兩步,牽住了明德的衣角,央求般道:“那……那不是他甘願的。我娘亦說,人皆有善根。慈悲心照,便是罪大惡極如一闡提,亦可度化為佛。更何況,我聽說他所殺的,都是大奸大惡之人,難道也罪無可恕麼?”
明德負手道:“便是銜罪奸惡,也當由刑律懲處。倘若這世上殺惡人無罪,那麼勢必有無數小人以懲惡揚善之名行枉私殺人之實,只因這世上,有誰敢說自己不曾作惡?”
他一雙鳳目有冷嚴之色,鏗然道:“朱尾,你可知道,罪,無可恕,只可贖。”
深衣目中茫然,喃喃道:“贖罪……”
明德低頭看著她,道:“這一點上,他看得比你遠太多。他知道他該怎麼做,才能光明正大地裡立身於這個世上,堂堂正正地娶你朱尾做妻子。”
深衣驀地抬頭,“贖罪……他不是已經贖了麼?他殺了一十三個扶桑奸細,這難道還不夠麼?”
明德深邃眸光掃過深衣,道:“這是另外一回事了。他刺殺奸細,是為了助劉戲蟾整合船廠。”
見深衣不解,又解釋道:“扶桑細作對我朝國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