晰地刻在腦海中,終此一生,再也不可能將這份愧疚自心中抹去。
“如今老夫已成階下之囚,再無與和大人爭鬥之力,希望和大人能實言相告,究竟為何非要置老夫於死地?”李侍堯頗有些氣憤地問道。
和坤從對往事的追悔中回過神來,嘆了口氣,搖頭道:“請李大人見諒,內中隱情恕和某難以奉告。不過請大人放心,和某從未想要置大人於死地,對大人納賄的諸多情非得已之處,已都一一據實呈奏皇上。”
李侍堯忽然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個和坤了,想想自己為官多年,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今日卻栽在這個資歷淺薄的年輕人手裡,不甘之餘又不禁心生畏懼,隱隱感到自己這條命不是捏在皇上手中,而是正在被此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和某此番前來,只是想向李大人問明一件事情。據向你行賄的官員供稱,大人是以賀皇上七十大壽採備貢品為由,向他們索要銀兩。而且據和某聽聞,歷年來大人準備的萬壽貢品都是極盡新奇雅緻,價值不菲,頗合聖意。大人如此處心積慮地討皇上歡心,竟然不惜犯下國法不容的重罪,是真的出於忠君之念,還是另有所圖呢?”
李侍堯不屑地哼了一聲,道:“和大人這是要套老夫的話,想再給老夫安一個欺君罔上的罪名嗎?不過,老夫自知死罪難逃,也無需多做隱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天下的珍寶本就歸皇上一人所有,既然皇上喜歡將這些珍寶納入內藏,作為臣子,當然要盡心代為蒐集。可終日見多了那些黃白之物,難免不起貪念,久之,原來的忠心也都變成了貪心。”
他又細細打量一眼和坤面上的表情,忽然沉聲道:“和大人,老夫今日之所以會如此直言相告,是因我看清了一件事,你——終將會步上我的後塵!”
☆、第五章 不名一錢
和坤在從雲南回京的路上得到馳報,自己已升任戶部尚書。回到京中,又得到“在議政大臣上行走”的殊榮,表明皇上已有意讓他做“議政大臣”。榮寵加身之餘,他在心中暗暗感激李侍堯這個勁敵;給自己創造了一個如此好的機遇,不但讓自己終於能成為皇上所倚重的股肱之臣,還讓自己想通了一個一直困擾於心的問題——如何成為一個“忠君愛國”的貪官。
當初從海寧口中聽到李侍堯的種種劣跡時,他就已在心中擬定了一個扳倒這位雲貴總督的周詳計劃,目的當時只有一個——看看皇上會如何處置一個自己寵信多年、倚為臂膀的大貪官,換句話說,他想摸清皇上對貪黷行為的底線。可是當一切都按照他的預想順利實施時,他卻忽然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李侍堯確實是將受賄的大部分錢財用於為皇上採辦貢品上。原來,真正最大的索賄者竟然是皇上!
有了這個認知,他徹底放下了心中對貪官的成見,既然皇上將這天下視為囊中私物,那他這個貪官就偏要去貪皇上的家財。
乾隆四十五年五月,乾隆皇帝結束了第五次南巡。聖駕剛返京,乾隆就立即實授和坤御前大臣,補鑲藍旗滿洲都統,讓他從此晉身一品大員之列。可是和坤對自己的急速升遷並無絲毫喜悅,因為這一切只是他達成最終目標的一步棋而已,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如李侍堯所言,已開始步上他的後塵,從此走上一條不歸路。
剛剛走馬上任,和坤就被皇上急招入宮議事。
“和坤,查辦李侍堯一案你居功至偉,不僅數日間就查明案情,緝捕要犯,取得證供,而且還對雲、貴兩地的民情吏治進行了考察,你所奏改革雲貴兩省吏治鹽稅等諸弊的建議都甚合朕意,朕已命新任雲貴總督福康安著即詳查辦理。”雖口中說的皆是彰表之辭,可乾隆的眉頭卻一直微微皺著。
和坤心裡非常清楚皇上正為何事發愁,可他此時非但不願為君分憂,反而想多欣賞一會兒皇上自食其果的尷尬。既想做明君,偏又喜佞臣,既想懲貪黷,偏又愛收禮。如今大張旗鼓地抓了李侍堯,待罪殿前,皇上心中竟又捨不得殺了這個精明幹練、能征慣戰,特別是還年年都給自己上貢的寵臣了。
正是因為早就看出了此點,和坤在與其他幾位共同辦理李侍堯案的欽差大臣商議之後,擬判李侍堯“斬監候”,而不是“斬立決”,將行刑時間推遲到秋後,到那時就由皇上來決定殺與不殺了。
可和坤等人也只是擬奏,此等重案的判決最終應交三法司核准。若三法司依法定罪,必定會改判李侍堯斬立決,所以乾隆直接將此案交由大學士、九卿會審,估計他們會體察聖心,維持欽差大臣和坤“斬監候”的原判。
可是結果居然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