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還不如物歸原主。”
“所以小白每次出門,其實都是去找你?”千尋還記得,那日小白帶著半塊染血的玉珏回來時。身上滿是髒兮兮的,想來是發生了什麼事。
賴笙歌艱澀的扯著唇,“是。”
“你詐死,騙過了春風得意宮的人,也騙過了燕兒。”千尋抬眸看他。
上官燕一怔,稍稍恢復了氣力,勉力撐起身子,不敢置信的盯著燭光下面白如紙的白瓷人兒,“我分明看見了賴笙歌的墓,為何……”
“因為他料到我會拿著半塊染血的玉珏,跟著小白去找他,所以那座墳墓根本是用來騙你的。落款是我爹,所以只要是我的人,都不會輕易開棺驗屍。而那半塊玉珏之所以在陌上無雙的手裡,是賴笙歌自願給的。”千尋的眉睫微微垂落。賴笙歌本就是白衣書生,哪裡是陌上無雙的對手,出此下策,也實屬無奈。
千尋望著賴笙歌,“當初我爹在南理國,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在天朝境內。所以,我後來想了想,你大抵沒死。否則,小白何以日日都不著家,每天沒個蹤影?”
賴笙歌頷首,看似沒有情緒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微恙的神采。
不知是悸動還是緊張,亦或是……如釋重負。
“我可以騙任何人,唯獨不想騙你。”賴笙歌終於抬頭看她,眼神依然幽冷,卻不似在華陽城初見時的死氣沉沉。流光掠過,他輕吐一口氣,“可是我沒想到,此生還能相見。”
千尋沉默了良久,才平靜的開了口,“海棠還在華陽城。”
賴笙歌點頭,“我知道。”
而後,又是一片無言的死寂。
上官燕終於恢復了功力,憤然下床,“少主,坤麟何在?”
“你要殺了他?”千尋劍眉微蹙。
“他敢動我,我必要取他性命。”上官燕大步往門口走去。
“當我求你。”千尋驟然開口,“至少在找到帝都之前,坤麟動不得。燕兒,我費勁心思,為的也不過一條性命。死是一條命,活下去也是一條命,你明白嗎?”
上官燕頓住腳步,眸光閃爍了一下,“是燕兒沒有將少主的話放在心頭,否則不會中計,險些連累自身受辱。”語罷,撲通跪在了千尋跟前,“多謝少主相救。”
“世上能讓我一心相救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千尋攙起上官燕,“我所想的,也不過是所有人都好好的活著。人活一世,不易。”
賴笙歌起身,素白的臉上,依然僵硬冰涼。眼皮微微垂著,口吻卻有些輕微的起伏,“這件事,我來處置,你們放心便是。”
“你為何會來到漠北?”千尋問。
眼底的光縮了一下,賴笙歌緩緩抬眸,盯著千尋看了良久,“因為容不下,只好找一個能藏得下的地方。”深吸一口氣,他想了想,“故人相見,就不必輕紗遮面了吧!”
“少主?”上官燕一怔。
“無妨,故人自然該見一見的。”千尋抬手,素白纖細的指尖,輕輕挑開耳側的輕紗扣。輕紗垂落,熟悉的顏,清晰可見。
那一刻,賴笙歌驟然愣在當場,“你的頭髮……”
抬頭,千尋報之一笑,“白了而已。”
賴笙歌定定的望著千尋,良久沒有回過神。
猶記得在華陽城,那個恣意風華的女子,劍眉星目何等英氣逼人。那一頭如緞的墨髮,教人欣羨無比。
可是現在呢?
顏未變,發全白。
莫怪她始終輕紗遮面,不以真面目見人。
如此特殊的顏,只一眼就足以教人銘記,勢必引起旁人注意。
她的心思,素來是謹慎細膩的。
“嚇著了?”千尋深吸一口氣,望著散落肩頭的白髮,“故人顏已沒,人事早已非。”
“沒有。”賴笙歌隨即低下眸,不叫任何人看見一閃即逝的眸光變化,“不管怎麼變,你還是你。你們自己小心,坤麟那裡,我去處理。”
語罷,賴笙歌幾乎不作絲毫停留,快步往門外走去。
那一刻,他有種落荒而逃的錯覺。
及至門口的時候,還險些被門檻絆倒,所幸快速的扶住了門框,才算站定。
“少主?”上官燕心驚,“他為何……”
千尋勉強一笑,“別問那麼多,現在可以把小白放出來了。”
上官燕蹙眉,“少主關著它不是因為長途跋涉,到時候沒有食物便可以拿它來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