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走?”千尋一愣。
賴笙歌頷首,“去留無意,困守華陽城那麼多年也夠了。如今我什麼都沒有,唯有一人一琴作伴,但願一葉扁舟寄餘生。”
千尋深吸一口氣,知道是留不住賴笙歌的。只是可惜了海棠……
然則這也是命,世上多少人是有緣無分的,若是人人都要計較,不知該平添多少的痴男怨女。海棠大抵會痛苦,便如同佛偈所說,人之所以會痛苦來源於兩樣:得不到和放不下。
因為不得而放不下,因為放不下而越發的不得。
久而久之成了魔障,成了執念,便困死了自己。
有舍才有得。
“我陪你去找指揮使,拿到了圖,我會請他放你走。”千尋當然明白賴笙歌的意思,等到圖紙交出去,賴笙歌就會失去利用價值。錦衣衛做事素來是滴水不漏的,賴笙歌若是留下來尚且有活路,但若是要走……
只怕性命難保!
多少人覬覦華陽三鎮的礦產,而賴笙歌卻是知道分佈圖的,所以若他被有心人利用還是會威脅華陽城的安全。
是故,賴笙歌要脫離樓止的控制,只能九死一生。
“多謝。”賴笙歌頷首。
千尋深吸一口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看看海棠,稍時便回。”
賴笙歌沉默不語。
見狀,千尋便折回去尋海棠。
海棠依舊站在陽光裡,面頰因為曬了長久的太陽,有些紅撲撲的感覺。見著千尋便上前行禮,“大人?!”
“沒事就好。”千尋笑了笑,指尖輕輕撥開她散落面頰的發,“捱了那麼一掌,也不叫人診治,你這是不要命了?”
“大人知道屬下在想什麼,雖然……”海棠頓了頓,垂著頭不教千尋看清楚自己眼底的顫動,“到底能看一眼算一眼,如今這樣不是挺好嗎?”
千尋頷首,輕輕的抱了海棠一下,“好好養著,等回到京城,我給你好好挑一戶人家。”
海棠莞爾,“大人說哪裡的話,海棠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魂。哪兒也不去,就跟著大人。就算死了,魂魄不去也會在天上保護大人。”
“說什麼死不死的。”千尋鬆開她,“如果不是你,或許陌上無雙那一掌真的會要了我的命。”
“就算沒有海棠,也會有少將軍。”海棠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
卻聽得千尋道,“他……賴笙歌很快就會離開華陽城。”
海棠陡然心驚,“去哪?”
“四海為家吧!”千尋輕嘆一聲,“大抵是在死人墓待了太久,不想留在這個傷心的地方。我會竭力保全他的性命,你放心就是。若……若他願意帶你走,你便隨他走吧!”
聞言,海棠張了張嘴,眼眶泛著紅,卻始終沒能落下淚,最終倔強的吸了吸鼻子,“走了也好!這華陽城確實沒什麼可留戀的。不過,海棠不會跟他走,海棠只跟著大人。”
千尋看了綠萼一眼,“我們走!”
海棠站在那裡,羽睫微微垂著,低低的咳嗽了兩聲,目送千尋與綠萼離開,臉上的表情略顯複雜。
去城門樓子的時候,應無求二話不說就讓開了道,“指揮使吩咐過,不必通報,你可以直接進去。”
“他……在做什麼?”千尋挽唇輕笑。
“你進去就知道了。”應無求也不說破。
千尋看了綠萼與賴笙歌一眼,“你們在外頭等等,我、我先進去。”說完,她的臉頰紅了一下,隨即推門進去。
關門的瞬間,她看見門外的賴笙歌,眉頭微微蹙了一下。
樓止的房間,一貫的陰冷幽暗,就好似天生的魔,本該在這樣黑暗的世界裡沉淪,不該得到光明的釋放。可是在她的世界裡,魔也是他,佛也是他。
好不容易適應了一下房內漆黑的環境,千尋一步一頓的走向內閣。內閣許是開著窗的緣故,尚且有一絲光亮。
撩開珠簾,裡頭:一張桌案,一張軟榻。
桌案上一疊的摺子,軟榻上躺著紅衣男子。
窗外微風拂過,吹得案上翻開的書頁發出窸窣的聲響,嫻靜安逸。陽光宛若在他身上鍍了一層金色,雙目微合,那長而捲曲的睫毛輕柔垂著,落下斑駁的剪影,愈發襯得他膚光如玉,白璧無瑕。
即便如此,也難以抹去他紅衣妖嬈的豔絕之色。
薄唇微抿,唇角勾出似笑非笑的意蘊。
千尋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及至軟榻前,看了看桌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