捷的所作所為感到了失望,去交款的時候顧修捷怕她身上錢沒帶夠,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錢包掏出來遞給她,沒想到林薄言連眼皮都沒有抬,胳膊一抬狠狠地把他手裡的錢包給拍落在地。
顧修捷只當她是心疼妹妹因而急痛攻心,又因為杜念航是他的朋友,因而一時半會兒遷怒於他,根本沒想到這件事情她竟會把自己也算上一份兒。交了錢回到病房,段惠雯還縮在牆角抽抽噎噎地哭著。宮外孕對她這樣一個先遭遺棄而後又被告之未婚先孕的年輕女孩子來說,無疑相當於迎頭痛擊,這教訓足以大到讓一個好好的女孩子永遠也抬不起頭來做人,也足以讓所有包括林薄言在內的年輕女孩子都引以為訓。
是他太粗心了吧,顧修捷後來常常想,竟沒想過林薄言的腦子裡會產生這種物傷其類的想法。如果當初他小心一點兒,也許她就不會拿掉那個孩子。可他多麼傷心,他再大度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男人,那一陣子他常常想,如果孩子的父親是陸東寧的話,她還會不會那麼狠心?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愛陸東寧,從頭到尾,都只愛陸東寧。那一天他其實看見了她和他站在路口擁抱,她的傷心和他的無奈落入他的眼底,那一剎那他竟然覺得自己像是個賊,費盡了所有的心力偷來的只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心,他有多麼嫉妒,他嫉妒到幾乎快要發瘋!本來都已經開車走了,可是他又多麼擔心,擔心他這一走她也走了怎麼辦?!所以開著車子一條街一條街地找。他多麼悲哀,留不住她的心,哪怕只能守著她的人也好。
可是她甚至都不要他的孩子!他多麼開心多麼期待,那是她和他的第一個孩子,他對他們的熱愛簡直達到了空前的程度,即使她從一開始就對這個意外之喜表現出了極大的不歡迎。
如果彼時在林薄言的心裡她和自己的妹妹算是一類人,那麼毫無疑問,顧修捷和杜念航就是另一類人,內心的不安終於被這殘忍的現實給引發了出來,坐在手術室前的長凳上,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臉色蒼白,其間顧修捷一直試圖給杜念航撥電話,但整整兩個多小時,那個罪魁禍首卻一直沒有訊息。
薄言覺得冷,垂著頭坐在長廊上,手腳凍得幾乎麻木,但她無論如何不肯去院方特地安排的休息室,顧修捷只好站在走道上陪著她。寒冬臘月,下午五點多鐘的時候天色還未全暗,走廊上沒有開燈,角落裡一臺半新的櫃式空調呼呼地往外吹著風,她坐在那裡看著,只覺得那些風彷彿全都吹進了自己心裡,叫她無論如何也暖不起來。正想著,忽然身上一暖,是他把身上的大衣脫下披在她身上,又俯下身,密密地把自己裹了個嚴實。她眼睛一酸,明明想要鑽進他懷裡,可是不知怎麼反而往後退了退,賭氣別過頭說:“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這兒就行。”
他哪能放心走呀?見她哭,一顆心早揪成一團,只好一面伸手替她抹淚一面安慰:“不會有事的。別擔心。”
她一聽眼淚掉得更兇了,抽抽噎噎地說:“還不會有事兒?醫生說如果處理不好,可能還會影響生育。雯雯才十九歲,如果真出什麼問題,叫她以後怎麼活啊?都怪我,”她一想到這兒哭得更兇,“早知道我應當多管管她的。”
顧修捷聽了嘆氣:“她都已經成年人了,你能怎麼管?”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然後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任何人都不例外。段惠雯並不傻,應該早已知道自己的選擇意味著什麼。
宮外孕並不算大手術,手術結束時麻醉的效力已經開始退了,病人的腦子也已經有了意識。惠雯躺在病床上,半睡半醒間模模糊糊地說著些什麼,林薄言見狀把耳朵湊到她嘴邊,模模糊糊中只聽見兩個字:“念航……”
她在一剎那間心如刀絞,伸手撈出包裡的手機,發瘋似地撥著杜念航的號碼,一遍一遍,一遍又一遍……不知究竟過了多久,直到身旁緩緩地伸出一隻蒼白的手壓住她的,轉回頭,正對上妹妹哀傷的眼睛:“算了吧表姐,他不會再來了……”
也許是她太小看自己的妹妹了,她心目中單純天真的小妹妹其實也已經長大,大到足以對自己的選擇負責。只是段惠雯做得遠比她要來得瀟灑,出院以後痛痛快快地辦理了休學手續回家療養,半年以後成功考入英國的一所知名高校,三年後嫁給自己日後的丈夫——一個風趣俊朗的西班牙人,林薄言在耶路撒冷聽到訊息以後連聲抗議:“不帶這樣的,姐姐還沒著落呢妹妹就要先嫁人了,我抗議我要上訴!”段惠雯在電話那頭毫不客氣地把她頂回:“抗議無效,上訴駁回!”
邵立萍年齡大了,這兩年越發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