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人現在滿腦子裝的都是藍夢璃,像走火入魔了一樣掙扎:“你放開我,我要去看夢璃,我要去見她。”
“你現在生病了,需要住院。”
何夫人置若罔聞,不要命的掙扎:“我要見夢璃,我要見她。”
何先生力氣大,三兩下就把她擒住,放倒在床,讓她動彈不得。
何夫人自知沒有他的允許,出不去,於是她只好求他:“你讓我走好不好?我要去見夢璃。”
何先生隱隱蹙眉:“你和她?你不是一直怨恨她害了秋風,對她不滿,怎麼突然?”
何夫人悲從心來,像壓死駱駝最後的一根稻草斷了:“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她,要不是我拖累她,她不會舊疾復發,她明明有大好的青春可以肆意揮霍,可現在......”
何夫人泣不成聲,哽咽的嗓音痛到裂血。
反覆自責,反覆後悔,腦子播放的全是藍夢璃躺在血泊之中,像枯萎的花攀折落敗後的淒冷。
那一張生機勃勃的臉孔在血泊中逐漸失去生命的象徵,滿世界的血都匯聚在她身體內噴湧爆發,將她染得血光氤氳,直到那雙瀲灩的瞳眸失去焦距,化作地獄的死寂。
何夫人覺得胸口沉重,像被子彈開了一個洞,那麼大的窟窿汩汩淌出的痛。
快要見她吞噬,她這一輩子,失去了引以支撐的兒子,她痛不欲生,再失去她賴以生存的動力——她的兒媳婦,她再無活下去的勇氣了。
這一路跌跌撞撞,頭破血流,她用盡了一切,賭上她的所有,孤注一擲後,發現,原來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兢兢業業了一輩子,最後全變成空妄。
那無異於滅頂之災,徹底斬盡生的希望。
“那不是討厭,那是我表達愛的一種方式啊!”何夫人苦笑道:“就像對秋風,我從未誇過他,從小到大,無論他成功或者失敗,闖禍或者捅婁子,我只會用最嚴厲的語言兇他怒他不爭,怪他笨。
可秋風一直從未怪我,他始終以包容的心接納我,反饋我,漸漸的,衍變成我們母子的生活方式,愛,不是嘴上說出來的,討厭,也不是嘴上說出來的。”
就如同,她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根本不愛她,哪怕他不說,他的行為各種冷暴力她都洞若觀火。
之所以不說,裝聾作啞,不過是保留彼此最後一點體面。
她是一個活得通透的女人,他若不愛,她便不強求,維持著一個家夫妻間相敬如賓的方式。
她一貫的認知是,人活著,不僅僅靠自己活得好,還要光鮮豔麗的堵住悠悠眾口。
這便是身處豪門的悲哀,有多少痴男怨女為了維繫表面假象,做個裝傻充愣的瞎子。
因為他們知道,一旦打破這層平衡的表象,那些奚落嘲諷譏笑也會蜂擁而來,像惡魔一般侵蝕他們的肉體和靈魂,把他們活生生生吞下去。
可至從有了藍夢璃,她才發現這枯潭死水般的日子,原來也有那麼一絲可窺見可奢求的溫暖。
像枯寂多年野獸得到光明的照拂,將她埋藏在心底的黑暗拔除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