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瓜收起茶盞,抿著嘴笑,“都快到晌午了呢,姑娘這幾天睡得真好。”她笑得很是高興,依稀記得最初被吩咐照顧這個姑娘的時候,她極淺極短暫的睡眠,讓人很是堪憂。
聞言,霄蘭的嘴角重新帶上笑。
睡得很好麼?心裡琢磨著這句話,又很快的被自己否決。這種在旁人眼裡看來的好睡只有當事人的自己才知道,這是一種怎樣的近似昏厥的情況。
睡夢中會不斷閃過錯亂的畫面,有很多人對她說話,有高興的,悲傷的,興奮的,低泣的,也有很多混亂不清的聲音一起叫囂著。
最終變作女子的奸笑尖叫。
而那聲音……想到這兒,霄蘭的額角又滲出冷汗,那尖叫的聲音是那樣的淒厲絕望,似乎是被奪走了最愛的寶貝般的歇斯底里。而那叫喊的內容,她卻怎麼也不願再去回想。
“左姨可回來了?”她慢慢整理著身上的衣服,臨行時新作的綢湖緞的衣袍此刻穿在身上竟似乎有些寬大。
小南瓜滿意的看著面前的人,湖藍色的掐絲鏨銀線的暗底花紋,袖口和領口各有約摸一寸半寬的深湖藍色包口,上面繡著銀絲描繪的蘭花,有半開放的,也有含苞的,更有盛放的,形態各異,美不勝收。腰間綴著四根同色的絲絛帶子,被她的一雙巧手挽成雙蝴蝶的扣樣,細長的帶子飄蕩在裙襬上,風情畢現。
堪堪收回自己驚歎的眼神,“回來了,一早上到的,因為姑娘還睡著,就沒有進來。”她停頓了下,繼續說,“小少爺的病也好了很多,早上吃了小半碗稀粥。看起來精神很好。”
霄蘭不大在意的點點頭。
樓下傳來梅香尖細的嗓音,似乎是在和什麼人發生了些許的爭執,聲音忽高忽低,最後還有一聲女子的驚叫。
小南瓜神情變得很奇怪,不安的看了一眼霄蘭,很快別過眼去。
霄蘭抖了抖袖子,推開窗戶向外看去。果然,庭院裡,是梅香正在責罵一個小丫鬟。地上一隻倒扣的銅盆,一灘水跡。
“你認識麼她?”霄蘭倚在窗楞上,淡淡的開口詢問,小南瓜眼裡欲說還休的表情太明顯。
被她問道,小南瓜只得照實的點點頭,“認得的。”似乎是不忍心看那個渾身溼淋淋的女孩子,她收回自己的視線,盯著腳尖。“她叫橘絡,是我的一個同鄉。”
“同鄉啊。”霄蘭看了看下面那個溼噠噠滴著水的小丫鬟,見她在這個尚有料峭的寒風的季節裡渾身溼透,抖如篩糠。她凝眉細想,實在想不起來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最喜歡梅花高潔的梅香,變得這麼彪悍不講情面。
梅香還在不依不饒的數落著那小丫鬟,橘絡一動不敢動,被她尖尖的指甲戳在身上,連連後退。
由於她的怒叱,已經引來不少人的圍觀。這個平時清冷的院子,一下顯得熱鬧起來。
霄蘭眉頭一皺,就著半開的窗子探出點身子,聲音不大,但清冷的語氣已經明顯的表示出自己的不滿,“梅香,你非要拆了我的院子麼?”
下面的人一愣,仰起頭,看到的確是久不見面的霄蘭,下人們紛紛彎腰行禮,梅香只覺沒趣,臉上一陣紅白相加,轉身狠狠剜了橘絡一眼,撣了撣衣服,揚長而去。
嘴角依舊是動人的笑意,關上窗戶也關上外面的人探究的眼神。重新坐回菱花鏡前,霄蘭淡淡的開口,“什麼時候她也變得如此沒有風度?”
青樓中的女子大多是紅塵之中的可憐人,遭受著世人的白眼,一方面又要以色侍人,殷勤相待,整日紙醉金迷未必是窮人眼裡的富綽日子,圖的不過是混日子的沉醉罷了。她們大多尖酸刻薄,為了幾個瓜子錢,也能吵得你死我活,也只能是讓自己有些許的存在感。從前印象裡,梅香常以梅花自居,也不喜歡爭搶,所以才會和她一樣,住進這個最清淨的院子。
可是今日,她這是怎麼了。
小南瓜猶豫一下說道,“其實,在姑娘你走了之後不久,來了位貴客,他一來便指明要了梅香姑娘,那可是一位豪客,出手闊綽不說,而且還十分的英俊,最重要的是這位大官爺很有地位,現在咱們醉湖庭裡的人都說梅香姑娘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說不定哪天那位大官爺就把她娶回家做小老婆,再也不用受別人的臉色了。”
霄蘭聽出這話裡的端倪,蹙了蹙眉,“什麼樣的大官爺?能有多大官?還做鳳凰,難不成他還是個王侯貴族?”
小南瓜狠勁的點著腦袋,“姑娘你還真說對了,雖然左姨吩咐咱們不許亂嚼舌根,可就算我不說,姑娘那麼聰明的人,肯定也早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