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的內容全部與工作有關,有近期要完成的談判任務,有高層交流會準備傳達的資訊,還有對下季度一些新的創意和設想,林林總總,寫了好幾頁。難怪他倒頭便睡呢,精力都貢獻在這裡,不累就見鬼了。
方童腦海中又閃出剛剛她與程凱的對話,他說新的經理即將走馬上任,代理的,可是代理久了,變成實際意義上的總經理就指日可待了。其實沈安沉當不當瑞克萊的老闆方童壓根不在意,她是為沈安沉擔憂,沈安沉一心想著怎麼把瑞克萊管理得更好,北京分公司自成立之時就是他一手經營的,其中凝著他太多心血,融著他太多感情。
方童本來抱著一絲希望,但願沈安沉已經逐漸習慣了安逸,等他康復出院後,還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比如迴歸老本行,埋頭於程式設計,既省心還不需要每日奔波,這就最好了。可今天看到這本被他藏於枕下的筆記本,方童的幻想就破滅了,他根本不肯也不甘心將自己歸於病人的行列,更不用說被當做殘障人士來照顧。
她趁著沈安沉還沒睡醒,把本子放回原位,又若無其事的整理房間,但心裡卻開始翻騰。她自己不住的胡思亂想,瑞克萊會以怎樣的方式向她的安森宣佈這個訊息,領導打來電話口頭通知?委託秘書帶著口諭上門公告?亦或是最狠的,讓繼任者親自來做工作交接?方童都不敢再往下捉摸了,她覺得無論哪一個對沈安沉都是殘酷的,都是難以承受的。而最可怕的是,他還不善於發洩,苦惱和煩躁都悶在心裡,這就更加傷人了。
直到晚飯前沈安沉才醒來,他下意識的用手去夠筆記本,見還在才放下心。方童更是心酸,她扶著沈安沉坐直,揉捏著他的小腿,沈安沉覺察出她情緒不佳,拍拍她的頭頂,笑著問:“怎麼了?是參加葬禮的後遺症嗎?”
“安森,將來你出院了,咱們能不能生活得不這麼驚心動魄?咱們回家後,我會把家裡收拾得乾淨溫馨,早上我趴在床上扒著耳朵叫你起床,咱們一起到附近的公園呼吸新鮮空氣。然後你就開始工作,我一邊吃零食一邊看韓劇,你時不時的探過身子親親我,我就說些俏皮有趣的話哄你開心。咱們還要去逛街看電影,週末就和朋友小聚,圍在一塊兒吹牛侃大山。睡前你給我讀童話書,我紮在你的懷裡撒嬌,咱們就手拉手睡著了,這麼著好不好?”
“嗯,不錯,你把我的退休生活規劃得這麼美好豐富,我都迫不及待了。童童,我想跟你說的是,你一定要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生活,如果你想繼續工作,我會非常支援你的,我想讓你更快樂,而不是為了誰就勉強自己,我會給你最好的,無論是愛情還是婚姻,無論是眼下還是未來。”
雖然動人,但這不是方童想聽到的答案,相反的,倒讓她更加恐慌。他沒有半點兒打算鳴金收兵的意思,仍是鬥志昂揚,越是這種堅強,越是另一種脆弱。方童往他身上靠了靠,細聲說:“我可不想工作,以前上班都是為餬口迫不得已的,安森,你不是說你也討厭爾虞我詐殫精竭慮的職場嘛,乾脆你也不要當什麼勞什子的總經理了,咱們就攜手歸隱吧。我看做程式設計這一行的,很多都是SOHO(指在家中辦公的一族人),這樣多好,又舒服也不耽誤掙錢養我。”
“傻瓜,這哪裡是想辭職就辭職的呢,那也太不負責任了,咱們不討論了,你不要擔心,我會把更多時間留著陪你的。”沈安沉自然理解不到方童這番話的意圖,他只當方童是耍小孩子脾氣,怕他一旦投入工作,就會忽略了自己,或是身體吃不消。
讓方童意想不到的是,事情到底還是按照最糟糕的劇本上演了,並且是極快的速度。早晨方童伸著懶腰從陪伴床上爬起來,眼睛還沒睜利索呢,桌上的手機就鈴聲大作了。沈安沉被吵醒,微笑著跟方童說早安,方童看到螢幕上程凱的名字跳出來,竟有不祥的預感從頸後直直升騰到腦頂,她抓起手機,都沒顧上跟沈安沉打招呼,迅速就跑出病房。
“老方,我跟你說個事,你,你先找個地方坐下,我怕你挺不住再摔著。”程凱一開口,就是驚慌,說話都不順溜了。
方童咽口唾沫,故作鎮定的說:“怎麼了,是跟沈安沉有關的事嗎?你說吧,我有思想準備了。”
“哎呀,你準備個屁,你要能把這個準備出來我就在你面前一頭撞死!你你你,你趕緊給我找個凳子坐著,或是找個牆倚著……”
“老大,你別嚇唬我,什麼情況啊?”方童話語裡也帶了幾分顫音。
程凱做個深呼吸,緩了半天才說:“新的總經理來了,這會兒就在沈總的辦公室裡讀我們的月度報告,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