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豆腐,醬爆雞丁,還有方童最愛的蘿蔔絲全貝,就連這家餐廳,也是方童常帶沈安沉來的。溫亞霓出生在德國,迄今為止只到過中國兩次,一次是幼年時父母帶她來探親,在武漢,總共待了半個月,到現在基本記憶全無了;還有一次是去香港,同行的就是沈安沉。
她從小是吃沙拉和牛排長大的,用刀叉得心應手,用筷子就不太靈光了。她本來是坐在沈安沉對面,上菜後就起身坐到了沈安沉旁邊,讓他手把手的教自己擺弄筷子。溫亞霓大笑不斷,一邊讚歎碟子中的菜味美好吃,一邊與沈安沉愉快交談。沈安沉有些心不在焉,他隨便夾了幾口菜,大多數時間就是等著回答溫亞霓種種稀奇古怪的問題。
飯後他們剛上車,溫亞霓就伸了個懶腰,對沈安沉說:“對了Eric,怎麼都不帶我去吃烤鴨呢?我看旅行手冊上介紹,那個超級delicious(美味)!”
“改天再帶你去吧,讓我女朋友來安排,她是地道北京姑娘,你還想去哪裡玩,都可以告訴她。”沈安沉憋了一晚上的話,終於說出來了,心裡鬆了一口氣。
溫亞霓顯然吃了一驚,她呆了幾秒鐘,臉色迅速陰暗下來,毫不掩飾自己的失望:“你的女朋友嗎?Eric,你戀愛了是嗎?”
“是,我想你會喜歡她的,她是像你一樣很好的姑娘。”
“那麼,她也是像我姐姐一樣很好的女孩子啦?”溫亞霓挑著眉毛問,她語氣犀利,不留情面。
沈安沉緘默不語,他先是低著頭,足足有三分鐘,才皺眉望著溫亞霓的眼睛:“佩妮,我們不說這個好嗎?”
車子一路開回公寓,沈安沉和溫亞霓走進電梯,到了十六樓,沈安沉停在電梯間,沒再往裡走,對溫亞霓說:“房門密碼是353776,佩妮,明天我和方童請你吃烤鴨,你今晚好好休息吧,做個好夢,晚安吧!”
“Eric!”溫亞霓大聲叫住他,“你不在這裡睡嗎?我想你陪我。”
“這不方便,特別是對你一個女孩子來說。”沈安沉按了下樓的電梯指示燈,又接著說:“房間裡的東西你可以隨意用,我想你一個人住會更自在一些。”
他頭也不回的進了電梯,丟下溫亞霓在空曠的電梯間衝著他的背影喊道:“Eric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不許你這樣,我姐姐更不許你這樣!”
在電梯門關上的一剎那,沈安沉聽到了這最後一句,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把準備摁十五樓的手指收回來,果斷的換到一層。
整整一個晚上,沈安沉躺在與公寓相隔不遠的酒店裡,徹夜難眠。他想給方童打個電話,迫切的希望聽見她的聲音,想聽她壞壞的叫自己安森,想聽她尖著嗓子對自己撒嬌。可他不敢,因為同時在他腦海裡浮現的,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兒,她的名字叫溫亞霽。
八年前,他的自身免疫性肝炎沒有任何誘因出現惡化,病情兇險,肝臟移植成了拯救他性命的唯一途徑,找到合適的□□迫在眉睫。最好的選擇當然首先是直系親屬,沈安沉的爸爸是“A”型血,而媽媽血型是“AB”,沈安沉作為獨子,是“B”型血。成為肝臟捐獻者的首要條件,就是同樣的血型,如此一來,父母都不能成為供體。
他媽媽根本不能承受即將失去兒子痛苦,終日以淚洗面。身為外科醫生的父親,發瘋般的四處為他尋找□□,一絲生機都不肯放過。那時的沈安沉二十七歲,還在德國讀博士研究生,父母從香港飛來照顧他,他爸爸反覆思量,最終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交換捐獻。也就是沈安沉的父親作為供體捐給血型為“A”的受體,而那個與他們處在相同窘境的捐獻人,再為沈安沉提供血型為“B”的肝臟。
其實能夠促成這種情況的機率是非常低的,而就在沈安沉已經放棄自己的時候,奇蹟出現了。同在德國的二十五歲姑娘溫亞霽,渴望透過捐出自己的一部分肝臟換得晚期肝硬化父親的生命。她是“B”型血,而她父親是“A”型,剛好與沈父相同,兩個同在異國的中國家庭,透過這種方式,忽然將本來平行的命運交織在一起。
術前的一系列檢查完成,沈安沉和溫亞霽的配型完美,這簡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沈父和溫父,也可以接受這項手術。一切準備就緒,兩位供肝者已經開始服用相關藥物控制術後排異,然而意外就發生在預定手術日的前三天,溫父突發肝性昏迷,搶救未能成功,到底沒有等到手術那一天。
曙光就在眼前,卻在一瞬間陷入黑暗,與溫家一樣悲傷的,是沈家。就在此時,還沒從失去親人的痛心中走出來的溫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