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有些羞澀,但我和曉敏都是受過新教育的人,也自不會為這些小事而介懷。
醒來的時候,曉敏一直在床頭凝望著我;曉敏一見我醒來,順手就拿過床頭的一杯水遞到我唇邊,另一隻手拿起墊子替我靠著;我就著她的手勢喝下去,曉敏笑說:“我就知道你醒來後必定會口渴,所以就早讓下人備好了溫水放這。”方才我喝下的水確是溫熱,但我昏迷的時間這麼多,水早該涼掉了,再一細想到曉敏的細心就能知道她熱了許多遍。看著曉敏的動作語氣,彷彿她就是這林府的女主人,我曾無數次在昏迷的夢中想過如果做這一切的都是紹司就好了,但是明明就不是,一切都是曉敏在照顧我;在我重病期間,紹司或許為我付出心頭血,但她卻沒一次來看過我;曉敏或許未付出心頭血,但都是她細心照料我的飲食起居。我竟在拿曉敏和紹司作比較了,紹司那麼好的姑娘,我的小姑娘,我竟在拿她和別人比?
我忙打斷思緒,岔開話題問:“我昏迷多久了?”曉敏說:“三日了,現在正是卯時;今日……孫姑娘就會來見你了。我對她說‘林先生病重,我想你是她的妻,就算……只是名義上的;你……也去看看他吧。’她堅決說:‘不行。’我又說‘他病重了,如今身子瘦弱得就同紙一樣,隨時隨地都會被風吹倒似的;他的病已經重到隨時都會昏迷的地步了。你若不去,可能就是再也見不到了。’孫姑娘這才答應我。我又對孫姑娘說,讓她午時再來見你,理由是你正昏迷著,太醫說你要午時才會醒來,所以午時來見合適點。”我點頭。
午時,現在只需靜等就好。我問:“現在什麼時辰了。”話剛脫口我才想起方才曉敏已經告訴過我了,如今是卯時;我又感到一陣陣的疲憊無力湧上來,我擺擺手,閉上眼說:“好了,你忙你的去吧。”曉敏應:“是。”隨後是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應是她離去了。我的病很嚴重了;這我一直都知道,可我不知道的是這病竟也會使記憶衰退。我的記憶是一直都很好的,方才我卻連曉敏剛說過的話都忘卻了。我有些害怕了,我害怕我會忘了紹司的模樣,忘了多年前林家小院中的交談——那是我最美的回憶。我又睜開雙眼,見四周無人,便硬支撐著身子起來,我要到書房去辦公。
習慣性拿來宣紙放到一旁,拿起一旁青年人寄來的信細細閱讀起來①。
日光漸漸移動,待我覺雙眼有些酸澀而抬眸時,日光已經有些昏沉了。我喚來管家,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管家說已經巳時了。我點頭;巳時,已將近午時了。我略有疑惑地望天,明明是巳時,何以日光卻如此昏沉?但我沒有多想,略一沉吟後,我拿起筆輕蘸墨,在紙上寫下一句話,將紙塞進信封中交給管家,我吩咐:“待會我會將這信交給少夫人,若我一時忘記了,便由你來交於少夫人;好了,現在,領我去主臥,等少夫人。”管家應是。
又躺在床上閉上眼假寐了一會兒,短暫時間卻感覺氣力忽然變得很足,彷彿我還是未患病前的那段樣子。忽有腳步聲傳來,我睜眼,看見紹司一身淡藍色旗袍,神色淡漠被府中下人領著向我走來。當她坐在我床前備好的椅子上看著我時,我覺得所有的一切都圓滿了,但我的氣力卻流失得越來越快,我伸手,想要去觸控她,但卻覺得艱難得很,連說話都覺得艱難得很,我艱難開口:“紹司……”
紹司淡然一笑,說“你殺了我的孩子,老天終於將報應輪到你的頭上了。”
我覺得咽喉似乎被一雙大手死死掐住了一般呼吸困難,卻固執地仍將手伸過去想要拉她的手。她卻輕輕避開,“呀,少爺,你想做什麼呢?”
我終於拉住她的手,費力地將字吐出口:“紹司……”我就那麼深深地看著她,像是要沒了時間一樣,倉皇而又仔細地看著她。她又瘦了,本來就那麼瘦的人,現在就像是瘦的要被風吹走。她的臉色更蒼白了,幾近透明的慘白。嘴唇的血色更是淡的透明。我說:“你更……憔悴了……”
她笑,“你都快死了,還在這裡和我墨跡什麼呢?何不早些到了地府裡去,也省得我見你心煩。果真啊,報應來了。你說說,你得的是什麼病?哦,瘟疫?”她做出一副恐懼的模樣,“那我豈不是要被傳染了?肺癆?你怎麼不咳個一聲,裝裝樣子?好再來博取我的同情?或者裝的淡漠一些,讓我心生愧疚?”她的臉色又冷了下來,“想死就快點死,我可不想多見你一個將死之人。”
我問:“為什麼……”她淡漠地吐出兩個字:“晦氣!”她又笑了起來,“少爺就在這裡垂死掙扎吧,紹司就失陪了。”我慌了,忙去找信封,卻找來找去找不到;紹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