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凌大王子賀蘭崢在整個朝堂面前,莊重而清晰地表達了西凌願視大曦為天朝上邦,並稱臣納貢,修睦友好的政治宣言,末了,又真誠而卑微地表達了自己的一個小小心願,願請瑤光公主今日出遊。
南曦風俗,正月初一,皇帝接了百官賀新年,便出宮上報國寺燒香祈願,坊間百姓則是百業停歇,上街遊玩,或登樂遊原,或拜文昌閣,或逛城隍廟,有祛病祈福之意,稱“遊百病”。皇帝心想這小子還算識大體,總算沒有在這大殿之上再提求娶之事,一番下邦朝貢之言也讓他頗覺今日風和日暖,大殿熠熠生光,曦朝民間未婚小兒女相約出遊本是常事,便允了。
於是,燒香的燒香,遊玩的遊玩,年節裡,大家總是會愉悅些,包容些,在那滿眼滿耳滿鼻的紅塵喧囂煙火味中,對螻蟻浮生的存在感也是要強烈些的。太子夜承軒卻是急急回了東宮,徑直進了湖邊殿閣,鳳兮禾仍舊沒醒,只退了燒,他甚是貪念昨夜那天遙地遠唯有兩人相依的感覺,便往床邊腳蹬子上一坐,將頭放到她臉邊,閉上雙眼,心安如水。
兮禾醒來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這一張湊在自己眼皮底下睡得安靜的臉,嚇得趕緊閉上眼睛,等了一會兒,發現自己確實是醒了,便又悄悄眯睜了眼來看,那人臉色比平日裡白皙些,表情也要柔和些,兮禾平日裡見著最多的,要麼是黑臉,要麼是冷笑,何曾見過這暖玉般的容顏,這臉白唇紅間,又帶著一絲嫵媚,睜大眼睛仔細看了,原來唇上竟染了女人的胭脂,且那胭脂掩蓋下,依稀有一個血痂,多半是昨夜風流,被哪個狐狸精給咬了。這狐媚子也真是,太子爺也敢咬……
正在替太子昭訓這狐狸精呢,驀地想起昨夜旖旎夢魘,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再一一思索,唰地一下,臉紅心跳,再看那人,還好,沒甚動靜。但這接下來,該如何是好,自己先溜起來吧,可那隻擱在錦被上的手臂,壓過她胸前,緊緊將她攬住,繼續裝睡吧,那少年鼻息一絲絲地浸過來,纏得她心慌。盼著流蘇進來,將他喚醒請出去,又害怕他突然醒來發現她醒著。正急躁著,流蘇的聲音竟真的從外間傳來:
“殿下,小福子在殿外候著呢。”
“流蘇,進來。”身邊的人被喚醒,悉索起身,又在床邊坐下,低低地說到。
“殿下?”聽得流蘇的細碎腳步上前。
“她怎麼還……昏睡著?”太子在問,兮禾感覺一隻溫熱的大手覆上她額間,像是在探體溫,卻又不移開。
“昨日那光景,遇上身子骨弱點的,只怕現在連命也給撿了去。得虧姑娘平日裡底子好,算是挺過來了,加之前些日子累壞了,怕是有些奢睡。”自從玲瓏走後,流蘇像是成了二人的疊加,越發機靈起來,兮禾都覺得這婢子說得大膽,但……解氣。
太子不語,也不惱,他對兮禾身邊的人素來客氣。額間那隻手輕輕移開,在她臉頰落下,捏了捏,又流連到耳後,頸間,一陣亂摸,還輕輕嘀咕了一句:“怎麼這麼瘦。”兮禾有些羞惱,卻只能裝著昏睡,不敢動彈,流蘇還在一邊呢,又聽他說道:
“等她醒了,好生給她調理。你平日裡也算伶俐,這幾日,她的事,你能幫的便幫著她,別讓她在外面奔走。”
“殿下放心,奴婢省得。”流蘇應了,又等了半響,才聽到太子的聲音:
“本王今日要陪賀蘭公主出遊。”流蘇心想,太子爺沒必要跟她彙報行程啊,再聽到後來,才知道這是要她說給姑娘聽的:
“本王也沒有進過這間閣子,只是催促她,不要耽誤了本王和公主的大婚禮儀。”她昨夜夢中所言,只想有個安身之處,他給便是,不要給她期許,他不給便是。
“知道了,殿下。”流蘇直到恭送著太子爺起身出門陪公主出遊去了,還未完全琢磨透這番峰迴路轉的話。轉頭又猛地瞧見,姑娘正睜著一雙水水的眼睛在那兒出神呢。
“姑……姑娘都聽見了?”
“都聽見了。”姑娘說的淡淡的,只是眼角掛著水珠子。
“姑娘別傷心,昨夜……”流蘇想著怎麼安慰兩句。
“我知道。”兮禾搶道,她知道的,一夜夢魘,那人一直在身邊擁著她的,她也知道,她是他心頭的一顆硃砂痣,也至多隻能是一顆硃砂痣了,若再往前靠近,只會背道而馳,漸行漸遠。那就這樣吧,到此為止,兮禾想象著那承影劍一揮,將心中亂麻齊齊斬斷,鎮了鎮心神,說道:
“流蘇,我餓了,想吃點東西,等下你陪我到司制房去看看,太子大婚的喜服做得怎樣了。”
“姑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