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媽媽用詫異地語氣說。
夜店小夥子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媽媽只是一陣陣地冷笑著,然後惡狠狠地瞅了一眼醉倒在沙發上的爸爸。
是啊,惡狠狠地,不再是漠然和無視。愛與恨,都比無情要好。
“怎麼找到這兒的?”媽媽問。
“是他自己說的,你不信嗎?剛才路上他還一直說呢,不然我怎麼找來的!”夜店小夥子有點急,怕拿不回錢去無法交代。
“抬走,抬走,你給他手機裡的常用聯絡人打電話。別擱我這兒!”媽媽不耐煩地說。
“大姐,你真不認識他嗎?”
爸爸嘟嘟囔囔地又說了起來:“北清街花園路39號,北清街……花園路……39……”
“你看,你看!”小夥子激動了。
“不認識,不認識。”媽媽死活不認賬。
小夥子很憨厚,一看就是農村出來的,還沒有多少工作經歷。他無可奈何,嘆著氣掏出了爸爸的手機,我剛想阻止,媽媽就開口了。
“多少錢。”她的語氣中帶著氣憤,對自己的氣憤。
小夥子喜出望外,拿出了酒水單:“一千四百七十三元,給一千四百七十就行了。”
媽媽一分不少地把錢給了小夥子。然後,她轉頭回到了樓上,再也不願多看爸爸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閣樓
我讓爸爸躺在沙發上,脫掉他的鞋,給他蓋上了一個毯子。他呼吸很沉重,手緊緊地抓著領子。我把他的手拿開,解開了他的領口。他的手機被夜店小夥子放在了沙發上,我拿起來,想要把手機放到桌子上。然後,我又猶豫了。最終,我還是忍不住開啟了他的手機,翻出最近通話記錄。
於是我看到了一個頻繁出現的名字,其實只有一個字——玲。應該是一個女人的名字,或者說暱稱。我把手機放回桌子上,但是又一次拿了起來,我不想讓媽媽看到這個名字。於是,我開始刪除這個號碼的通話記錄,刪來刪去卻似乎越刪越多。我放棄了,把手機放回桌子上,離開了爸爸,帶著幾分氣憤。
半夜,爸爸醒了,我在臥室裡聽見了他滯重而有些凌亂的腳步聲。他步伐不穩地上了樓,猶疑地敲了敲媽媽的門。門沒有開。爸爸轉頭走了,在我和姍姍的門口附近停了一會兒,然後走向了閣樓方向。
我猶豫著要不要開門,開門後要怎樣面對他?是諒解?是埋怨?是裝作渾然不覺?還是挽回……然而,我什麼也沒做。我躺在床上,聽著他的腳步聲漸行漸遠,而我就像個有生命有情感卻什麼都做不了的布娃娃,只能對著空氣做出萬年不變的微笑。只有還沒有長大的小女孩才知道,塑膠黑眼珠才是布娃娃的心,不同的光線下反射著不一樣的表情。我比布娃娃能做得多一點的,不過是在爸爸睡著的時候,給他輕輕地蓋上毯子,僅此而已。
像往常一樣,我聽著風鈴聲入睡,做著稀奇古怪的夢。
半夜,我驚醒了,於是我記住了夢的內容。我發現,這個夢是在搬家後反覆出現的。
黑色的大海,沒有一絲風。
而我,彷彿是從高空中俯衝而下,就好像要一頭紮在那死氣沉沉的黑海中。
不遠處,有一座白色的四層洋房,彷彿是懸浮在海上,通宵達旦,燈光閃爍。
大的異乎尋常、將整個海面都佔據了的太陽,從黑海中緩緩升起,像是要吞噬一切……
然後,我就從夢中驚醒了,心底滲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接著便渾身冰涼,不能自如地行動。與身體的僵硬冰冷相比,我的臉上分明有潮溼的熱氣,我知道,我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哭了。在這個並不恐怖,意向不清的夢中,哭醒了。
我睜著眼睛,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過了好一會兒,才逐漸平靜下來,恐懼感消失了。於是,我在睡衣外面又披了一件薄毛衣,走下樓去,從冰箱裡拿了一瓶蘇打水,小口地喝著。
這座古舊建築在夜色中模糊了性別與年齡,看不出衰敗與翻新,也許這才是它真正的面目。它就這樣漠然地看著不同時空、不同年代的男人、女人、成人、孩子在它的肚子裡嬉戲、生活,嘲笑他們自以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運,自以為日子很長,自以為是這座建築的主人。然後人去樓空,然後這座建築也會轟然倒塌,歸於平靜。我們不過是它的過客。它是比我們命長一些的過客。
我扶著扶手一步步向臥室走去,一邊默默地向這座老建築祈禱,祈禱它保佑我們家宅平安,如果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