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佳媛毫不猶豫地婉言謝絕,說,我有物件,是我大學同學,我們打算畢業就結婚。那些介紹物件的大媽大嬸們一邊“嘖嘖”地感嘆著,一邊似有意無意地說,“兩個剛畢業的孩子一無所有這日子可怎麼過”。
丁佳媛絲毫沒有懷疑過他們以後的日子沒法過,她認為他們的婚姻,也必將和他們的愛情一樣,花前月下,浪漫美好。
他們倆一起住在職工單身宿舍,吃食堂。和當時其他大學畢業分配來的情侶們一樣,先婚姻登記,然後排號等待單位給分房子。
伴著他們的女兒呱呱墜地的哭聲,他們終於排到了房子一間十幾平米的小平房。屋裡只有上水,沒有下水,沒有衛生間和廚房。
女兒的到來讓毫無經驗的兩個年輕人手忙腳亂、顧此失彼。昔日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變成了現在的鍋碗瓢盆、奶瓶尿布。
女兒長到三歲的時候,跟丁佳媛要漂亮娃娃。丁佳媛看看孩子,又看看娃娃,摸摸自己的衣袋,帶著孩子轉身就走。
1995年丁佳媛和胡楊每人每個月的工資是215,倆人加一起是430元。上有老、下有小,勉強支撐一家三口的生活。
丁佳媛經常看著別人家的孩子衣著光鮮、騎著玩具車,吃著高檔的零食。她也曾暗暗羨慕過同一個辦公室裡那些住樓房、屋裡有上下水、有暖氣的女同事。
後來她聽說,廠長的侄子娶了她那年畢業一起分來的另一個女大學生,現在那個女生每天老公開公車接她上下班,住著據說是兩室一廳的樓房。
丁佳媛慢慢地開始跟胡楊抱怨,說我們是不是也該想想辦法多賺點錢,不為自己也得為孩子。
胡楊當時剛接了科長派的一個新活兒,被科長三句表揚的話忽悠得沒日沒夜畫圖紙、搞設計。聽完丁佳媛的抱怨,胡楊隨口說道,咱這廠子就這樣,大家都掙這麼多,我上哪多掙錢去。
丁佳媛聽了不免又嘮叨一番。
想當年郎才女貌的丁佳媛和胡楊慢慢地因為柴米油鹽、繁瑣家務、孩子的費用而成天爭吵不斷、慪氣不止。
就這樣,丁佳媛和胡楊的婚姻,因為沒錢,口角和戰爭逐漸升級。
女兒七歲上學的時候,丁佳媛去孃家借了點錢,給孩子做了幾件新衣裳。
送完女兒上學,回到家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皺紋漸漸地爬上了眼角,昔日明眸善睞的大眼睛也變得失去光彩。腳下一雙穿了四年的舊鞋子,身上也好幾年沒有添新衣服了。
那時候的胡楊雖然晉升了工程師,但依舊是個小職員。他們倆的工資增長遠遠跟不上飛漲的物價。按照目前的活法,別說換樓房,就連買幾件好衣裳,都得反覆掂量掂量。
丁佳媛越來越感到糾結、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花兒姐姐(六)
她和胡楊的婚姻,已經過到了第八個年頭。
所有大學四年的那些花前月下、浪漫情懷,早就消磨殆盡。只剩下近在眼前的貧賤生活。
丁佳媛坐在自己住了七年的小平房裡,聞著窗外臭水溝裡傳來的惡臭,揮一下手轟走飛繞在她眼前的蒼蠅,咬著牙暗自下定決心:“這日子,堅決不能再這麼過了。”
晚上胡楊加班回來的時候,她和女兒早早吃完了飯,女兒趴在剛才的飯桌上寫作業。
丁佳媛和胡楊說,或者你,或者我,必須得有一個跳槽出去,到上海、北京、廣州等大城市去尋找機會,不能再這麼耗著了。
胡楊卻對丁佳媛的建議不以為然,說,我們這麼過不是很好麼。最起碼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
丁佳媛聽了勃然大怒,積攢了八年的憤怒和不甘一朝爆發,她的手臂在空中胡亂地抓著,情緒極其激動,高聲地控訴著這些年來受到的委屈。旁邊的女兒嚇得瞪著和她年輕時一樣的水靈靈的大眼睛,哇的一聲哭了。
第二天,丁佳媛毅然決然地辭去了和胡楊同在一間工廠的廠辦內勤的工作,帶上幾件簡單的衣服,摟著女兒哭了一遍又一遍,頭也不回地登上了南下廣州的火車。
那年是2000年夏天,丁佳媛畢業整整八年,30歲。
在廣州,她去人才市場應聘,生長在北方的丁佳媛頭一次來到南方,在炎炎烈日下被烤熾得幾乎暈厥。她拿著列印的簡歷,投了一家又一家。
繁榮、躁動的人才市場人頭攢動,烈日下那些求職的人們揮汗如雨,一個職位,一個飯碗,對那些渴望工作的人們來說是何等的寶貴。
丁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