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那晚她無意撞了桌角,隨意出口的一句話,卻是讓陛下聽見,他一直不信她,所以第二天便委婉地用大姐的孩子威脅她,甚至,到這個時候他還在懷疑她!
杜芷書閉上眼,慘淡笑了笑,他們從一開始就走錯了,他為她不折手段,所以,他一直心虛猜忌,而她對他虛情假意,所以,她一直心慌膽怯,到頭來,他們之間的一切,其實脆弱得不堪一擊,如今這個孩子的離去,正是壓垮她們之間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
杜芷書笑說著:“是!臣妾怎麼敢,怎麼會?臣妾也想問陛下一句,陛下怎麼敢,怎麼會!當年臣妾不過是個小女孩,陛下竟存了那樣齷蹉的心思,不也是瘋魔了麼!”
杜芷書一句話,重光帝震驚得無以復加,直愣愣看著杜芷書,抿著唇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緩緩說出:“你果真進過清芷閣……”
杜芷書大方承認:“是,臣妾進去過,不然怎麼看清陛下的齷蹉心思!陛下若想要得到臣妾,一道聖旨便罷,何苦要處心積慮害死趙九禾,害死二姐,貶黜那麼多無辜的人!陛下哪是瘋魔,陛下只是陰狠罷了!”
胸口怒意蓬勃,幾次要噴發出來,卻又被刻意壓下,以致不去傷害眼前如此孱弱的她,重光帝搖了搖頭:“在皇后眼中,朕竟是這樣一個嗜血殘忍的人,那皇后是在怎樣的心思下刻意討好著朕,甚至願意躺在朕的身下曲意奉承!”
說完,自嘲地笑了笑:“難怪,難怪皇后不肯要與朕的孩子,只是不愛朕罷了,只是如此!”
一邊說著,一邊緩緩後退,用著一種從沒有過的陌生的神情看著杜芷書,直到他退至門邊,在杜芷書以為他就要離去的那一瞬,杜芷書竟莫名的心慌,挽留的話差一點脫口而出,卻聽見重光帝再次開口:“不管皇后信不信,朕沒有害過趙九禾,也沒有害過淑妃,朕承認,朕曾經瘋狂地嫉妒過趙九禾,就如同嫉妒先太子一樣,但朕從來沒想過害他們。朕長在後宮,所見的都是淡漠寒涼,你是朕看過的後宮中最溫暖的存在,你會為了不小心犯錯的丫頭求情,你會為了維護冷宮的妃嬪而和管事嬤嬤頂撞,你或許不記得了,朕當年被杜皇后陷害謀害太子,在場那麼多人,只你敢在先帝面前替朕作證,證實是太子失足自己滾落階梯而昏迷的,你不會懂,就在那時,朕暗暗發誓,這一生盡我所能,護你周全。”
杜芷書詫異看著重光帝,她確實不記得他所說的了,記憶裡隱約有先太子失足摔下階梯的場景,卻是那樣模糊,其他的,她全記不得了,或許當時年歲太小。他說護她周全,所以那年她和太子在摘星樓上闖了禍,他卻肯冒死替她頂罪麼?
重光帝閉了閉眼,或許是陷入了自己的回憶,而後深吸口氣,繼續說著:“在鮮卑,無論朕如何落魄,只要心中想著你,便覺著還有希望。而後,朕回來了,卻朕肩負了整個大梁的重擔,毫無勢力的朕只能依附杜家,答應娶你二姐,朕那時候想,你那樣的性情,其實一點也不適合後宮,你還那麼小,可以有更好的人生。那夜醉酒,朕真的以為是一場夢,朕只是絕望,為這段多年的深情做最後的哀悼,從沒想過真會遇上你,傷害你,朕亦內疚了許久……”
“趙九禾的死,朕或許比你早些知道,但卻不是朕所為,朕也為你擔憂過,你自殺的訊息,朕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卻不知道朕的心疼與心焦,朕在杜家安插過自己人,給朕回報杜府的一舉一動,而那段時候,所有信箋裡,全都是你的訊息,你何時醒眼,何時能吃東西,何時開始說話,何時下地走動……朕每日總要先看完這些信箋,才能安心翻閱奏摺……”
杜芷書咬著唇,有些淚眼朦朧,更有些不敢置信,在杜府安插細作,這樣的事情,他而今怎麼能這麼平靜說與她聽,他就不怕,她告訴父親?
“你父親之後給你選中的夫家,不是朕惡意報復,不知是不是你父親刻意的,偏巧他們都是朕打算清算的一群結黨營私的老臣,朕不過因為你而提前下手了,若你嫁過去了,朕怕是就再也不忍心動他們了……”
然怪,那一年陛下一連貶黜了幾名老臣,鬧得朝廷人心惶惶,若不是因為她,或許陛下可以一步步慢慢來,至少能更好安撫朝臣吧!
“至於你二姐,朕很抱歉,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但朕不想你繼續執著追查下去,逝者已矣,你若不放下執念,只會愈發痛苦。”
說完,重光帝與杜芷書對視,一字一句,認真說著:“今日,朕與皇后將一切說清楚,既然皇后覺著與朕一起只是折磨,日後,你我二人,便形如陌路,朕還你一片清淨,再不打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