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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上心裡厭棄這些個規矩,就莫要勉強自己了。”太傅盤腿端坐,語調平平地說道。
聶清麟放下書本,慢慢爬到太傅的身旁,小聲說:“那日單嬤嬤失言,朕怕那些平日裡認真做事的宮女難過,便是勸解了幾句,倒不是存著心的去妄言太傅的家事,便是那胡話跟風兒滾似的,不知怎麼便滾到了那。
說完了朕也是一身的冷汗,回去趕緊去翻書檢視,才發現自己是犯了七出中的‘口多言’,若是嫁了夫婿的,可不是臉頰都要被板子抽腫了?得虧太傅是個心寬的,不跟朕這些小兒妄語計較……”
太傅斜瞪著身邊拽著自己衣袖搓弄的小人兒,一聲冷笑:“聖上莫要給臣戴高帽,臣的心窄得很,每每思及自己無德,遭聖上的厭棄,便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只是不知,是不是臣這般不潔,逼得聖上噁心得要出家為尼,長伴青燈?”
聶清麟覺得太傅這幾日真是憋存了不少邪火,在這狹窄的車廂裡便是一股腦地倒出來了,真是讓自己沒地方躲閃,只能又往太傅的身旁移了移,醞釀了一下溢美之詞說道:“太傅英偉,朕知這世間女子沒有一個有資格獨佔太傅。可是看久太傅的俊容,便心曠神怡不能自持,起了那善妒之心,以後只怕太傅恩寵不再,唯有長伴青燈,念它千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才能抵消妄念,斬斷煩惱,只是一本經書怕也是難,要不……再加它一本《摩訶心經》驅一驅這心裡不該有的魔障……”
“一派胡言!”
太傅大人氣得俊容微微變形!若是現在還聽不出這小混蛋的胡侃,倒真是個被美色迷昏了頭的了!在花溪村她與那匈奴王子對答如流的時候,他便瞧出來了,這個小女子還真是嘴上塗蜜,一張巧嘴便將男人玩弄於鼓掌之間,身子瘦瘦小小,那膽子倒是奇大!她真是捏準了自己現在迷戀著她,便開始肆意妄為了?
怕自己在盛怒之下真的會一把掐死這滿嘴胡語的。太傅大人粗魯地推開身邊的小兒,撩起簾子便跳下了馬車,翻身上了馬。
聶清麟慢慢地爬將起來。靠著車廂,出神地望著山路邊的田園風光。
☆、第46章 四十六
回了行宮,她扶著單嬤嬤的手下了馬車時,瞧見太傅怒氣衝衝地下馬離去了。聶清麟倒是瞭解些太傅的脾氣,生了氣便要自己氣消了才好,所以倒也是沒太放在心上。
不過掌燈的時候,單嬤嬤倒是送來了兩本經書:“太傅說聖上不進山門照樣可以好好磨一磨心性,請聖上閒暇時將這兩本經書抄上五遍,”
“……”
本就是無所事事的宮中生活,太傅既然派下了任務倒是算是沒有白白度日。
當天夜裡,聶清麟就坐在寢宮的書桌邊,單手挽袖,提著一隻毛筆一字一句認真地抄起了經文。
太傅沒有去皇上的寢宮,他正在書房召見著自己的京城佈下的親信。
此時京中便是群龍無首的狀態,正氣不足,便是邪氣橫生時。衛侯倒是真盼著,有那麼幾個妖魔趁著這個時候早早地現了原形。
聽完了奏報,又向密探們佈置了事項後,已經是深夜,太傅步出書房時,習慣性地朝著那寢宮望了一眼,只這一眼臉色驟變。
只見那寢宮裡燭火搖曳,大有通曉不眠的架勢。太傅皺著眉叫來阮公公:“去寢宮瞧瞧,皇上在幹什麼?”
不大一會,阮公公便回來覆命:“皇上正在抄寫經書……”
說完,阮公公便低頭垂手等著太傅的吩咐,可是半天沒有動靜,等他抬頭偷偷地一望:哎呦喂!太傅那臉色分明是氣得不輕,狠狠地瞪著寢宮的方向磨著銀牙。
阮公公不知道今日二人出遊那一關節,只心裡道:這又是怎麼了?瞧那意思是皇上惹太傅不高興了,咳,挺機靈的一個皇家孩子,怎麼就老是不知死活地去捻這老虎的鬍鬚呢?
還沒等感慨完,太傅的身形已動,朝著皇帝暫住的宮苑走去,可是入了宮苑卻並沒有進去,而是立在窗外去窺視那屋裡的情形。
平心而論,聶清麟執筆的樣子倒是清雅至極。衛冷侯知道這小龍珠有些藏拙,單是看那一筆腕勁十足的文字,便絕不是個平庸的飯袋,可是他卻並無心去欣賞美人執筆的風韻……
現在都什麼時辰了?
看她的架勢是要通宵達旦地熬夜抄寫經文了?這般的勤勉是要做給他看嗎?太傅直覺這聶清麟是在跟著自己置氣,白天便沒有消散的火氣,頓時又是漲得老高。
立在窗邊靜看了一會,太傅便陰沉著臉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