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一指,“和皇姥姥在一處的是不是?”
皇后看過去,那位太太和素以臉架子有點像,十成就是了。今兒人多,皇后瞧著熱鬧心裡很歡喜。後宮妃嬪忙著招呼,誥命們找著座兒,一時眾星拱月般圍坐在皇后周圍。
先賜每人一盞奶/子,祁人漢人混成一堆,大夥兒說笑取樂,學著爺們兒架勢碰杯對幹。皇后端著金盞抿了口,笑道,“昇平署今兒精心安排了細樂,回頭傳了來大家賞賞。”眾口一詞都說必然極好,皇后笑得更開懷了,“這月月底宮裡選秀秀,萬歲爺要給宗親指婚,指出去的是親眷,留在宮裡的是姊妹。一年到頭的,難得聚得齊全。往後多尋些由頭進宮走動,也成全了咱們的親近。”
又是一通附和稱頌,人多嘴雜,也辨不清誰說了什麼。她只是把眼兒瞧素夫人,打發晴音過去請人。一會兒人走近了,屈著身子給她請安。她起身摻了一把,溫煦道,“自己家裡人,快別客套。”
素夫人臉上帶著謙恭的笑,“奴才微末之人,娘娘這麼說可折了奴才的草料了。”
“哪裡的話,禮貴人和我處得親姐妹一般,您家裡二姑娘又指了我孃家兄弟,這是親上加親的。”左右瞧,奇道,“素以怎麼還沒來?”
素夫人跟著張望,“奴才也找她來著,進宮這麼會子沒見她露面……”忙又一笑,“小主兒大約有事耽擱了,橫豎奴才沒什麼要緊事兒尋她,娘娘治下,還能有差池不成!”
皇后也一笑,撫著領上綠松石領約道,“她晉位四個月了,您記掛是該當,也不能為著什麼天家大道理壞了人倫。”對晴音道,“你去慶壽堂問問,沒的身子又不舒坦。”晴音領旨去了,她往素夫人那邊略靠了靠,戴著琺琅護甲的手在素夫人手上輕輕一拍道,“她晉位沒到半年,家裡尚不好進宮來。您大約還不知道喜信兒,說起這個我可高興壞了——她遇了喜,四個月了!”
素夫人驚得幾乎站起來,也不知道怎麼好了,合著兩手直拜,“阿彌陀佛,老天保佑,這麼好的事兒……哎呀我的娘娘,給您道喜了!”
古來就是這樣,妾有了身子,是兒是女都在大婦手上。孩子見了面首先得喊大婦一聲額涅,所以這樣的喜訊,反倒是皇后佔了大頭。皇后笑吟吟的,眼裡卻隱約有淚,嘆了口氣道,“不瞞您,我知道她懷了孩子,喜歡得坐都坐不住。先頭貴妃作梗,你們外頭興許也聽說了,我護著她,真連命都敢不要。為什麼呢?我不怕您笑話,我膝下猶空,既然拿素以當姐妹,她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再說我是宮裡內當家,咱們主子爺的血脈,萬一有個好歹,我死了沒臉見祖宗……您瞧……宮裡有規矩,嬪妃臨盆要請孃家人進來的,到時候我打發人過府上接您。有您在,她膽氣大點兒,我也有了依託了。”
素夫人腦子活絡,這話一出口她都明白了。只要生的是阿哥就得抱走,是這意思吧?事先知會也算尊重,因為孃家人在,產房裡孩子先經孃家人手。保姆抱走是後話,人情總要留一線的。唉,可憐見的,宮裡就這宗不好。得寵也罷,受冷落也罷,橫豎兒子不是自己養。退一萬步,為了孩子好,歸在皇后名下倒也沒什麼,只要不叫他忘了根本就好。
這裡正說著,看見素以從地罩那頭搖曳而來。戴著赤金點翠如意步搖,穿著玫瑰紫二色刻絲袍子。因著袍子腰身寬大,她又是個扁身子,只要不擼肚皮,隔著衣裳也能掩得住。只不過身形沒大變,臉色卻有些發白。上了胭脂點了口脂,反倒顯出奇異的妖豔來。
素夫人迎上前兩步,又不好說什麼,上下直打量。素以叫聲額涅盈盈一拜,“我先頭看見阿瑪了,隔著人也沒停下搭話,您二老身子骨好?瑪法呢?他老人家身子骨好?”
“都好,小主兒別記掛。”
素以心頭一沉,進了帝王家,母女相見不能太熱絡。體面要擺在頭一條,連稱呼都得留神,小名兒可不能亂叫,必須尊稱小主。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到底還是嚥了回去。偏過身給皇后蹲福,皇后讓晴音來攙,體恤道,“這麼沉的身子,萬歲爺都說過特許你不行禮,倒忘了不成?”
素以抿嘴笑道,“別人前頭我可以依仗主子特旨,您跟前萬萬不敢。我來也就露個臉,知道我阿瑪額涅進宮,給二老報個平安,過會子就要回慶壽堂去的。近來愈發懶,再經不得了,主子容我告個假吧!”
皇后頷首道,“那些虛禮管他做什麼,身子擺在首位。你略坐陣子,等給萬歲爺祝了壽,道乏就回去吧!”
素以應個嗻,這才拉著母親嘈切細語起來。她是報喜不報憂的,叫她額涅知道她過得